第七十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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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李达悟出去了, 他没敢留在太兴殿里乱听。

他以为里面会谈很久,但没想到一刻钟都没到,就见那位姑娘出来了。

“李达悟, 送她出去。”

李达悟唱个诺, 立即带着虞桉往外走。

他忍不住好奇。毕竟上一回,那个冬天, 陛下叫他做得事,还有陛下对虞桉的态度,实在是不怎么好。他悄悄的去看她的脸色, 瞧着不像是吓着,但也不像是高兴。

瞧不清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他送她到宫门外,原本还想直接送她回小院的, 但到这里时, 她突然叫停了他。

“公公,就送我到这吧,剩余的路我自己回去。”

李达悟为难, “这……”

陛下的意思应该是让他送她到家吧?毕竟人是从那里带过来的。

虞桉已经起身, “就到这吧。”

她下了马车, 自己一个人慢慢走着。

她还有些恍神,其实虔文帝也没和她说太多,他只和她说了几句话而已。

他和她说,崔樾这个年纪该要成亲了。

他又问她,问她这么些年为什么没嫁人。

虞桉说不出来,那些年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她自己也摸不清。

人生哪里是事事都能想明白的。

为什么没成亲?只是没那个心思, 没那个感觉, 她从来没有去深究过原因。

她也是这么答他的。

对方眉毛狠狠皱了皱, 明显对她这个回答很不满,看着她的脸色越发黑沉,但不知为何,又压抑着没发火,只淡淡的说了一个字,行。

他还给她看了一道圣旨,一道空着名字的圣旨。

剩余的话,就再没有了。

虞桉摸了摸发凉的手指,有些奇异自己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她以为她只记得他和她说得第一句话,他说崔樾该要成亲了。

虞桉默默走着,她以为她已经走了很久,但回头一看,那座皇城又赫然还在她眼前。

她离这座皇城其实并没有多远。

她又看了一眼,看向东宫那个方向。这个方向很熟悉,太熟悉了,因为这几天她已经看过许多遍了,那是东宫,是没人带着谁也进不去的东宫。

就算是她,也是一样。

她说过她可以去找他,可崔樾……她进不去。

虞桉脑袋空空的,她转身继续往前。

又走了半个时辰,眼睛里所看到的皇城只能瞧见那高高微耸的明黄琉璃瓦顶了。

她走得有些累,倚靠着站在一片阴影里歇息。

这条街离得皇宫近,很热闹,街边来来往往都是人。这会儿正值吃午膳的时辰,来往的人更多,这么一会儿,虞桉跟前已经路过好几波的人。

她看着他们的热闹,又站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

但猝不及防,腿窝被人一撞,她的肩膀重重磕在一边的墙壁上,骤然袭来的尖锐感让她的眉眼一瞬皱起。

来人马上拽住孩子,见她脸色疼得发白,急忙拎着孩子过来对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孩子撞着你了。”

虞桉看了对方一眼,忍着疼意,“没事。”

她继续往前走,但肩膀时不时就疼一下,她总是忍不住想揉,这么走走停停的,在又走出去一段距离时,身后蓦然一阵猛风,随即手臂被人猛地一抓,她朝后歪去。

虞桉一惊,但在看清身后的人是谁时,挣扎的动作止住,她站在那看他。

是他啊。

是他……

“崔樾。”她喊他。

崔樾瞳仁低睨,沉寂的看着她。

虞桉以为他会说话,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那样一直看她,然后在长久的沉默后拉着她往回走。

虞桉默了一会儿,便由着他的力道,就这样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行人,又走了一段距离,最终在一辆马车前停下。

马车停得位置不大好,在闹市人群中连掉个头都困难,车夫忙得满头大汗,小一盏茶时间后,终于顺顺利利的掉了个头。

“殿下,好了。”车夫战战兢兢道。

崔樾没有看他,他也没有再看过虞桉,只是抓着她的手一直很紧,从之前握上后,就没有再松开过。

在车夫这句话落下之后,他一直盯着远处的视线总算收回来,而手掌,不知不觉又紧了一分。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觉得好受点。

眼角轻轻下耷,撩开的目光轻远,他沉默着带她上了马车。

车夫见此长松一口气,也直到此时,才敢去抹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

热得,还有吓得。

之前殿下突然叫停他,甚至不等他勒下马车就突然跳下去,差点吓得他去了半条命。后来殿下回来,却因为他没能及时掉头而硬生生站在那干等,将他心里又吓出一重。

他心想,他这东宫车夫的活……怕是要干到头了。口中发苦,他耷着嘴角驱马往前驶。

车轮滚动,极其沉静的车厢里也终于有了声音。

“你怎么会在那。”虞桉看着他,轻声问出口。

崔樾有些放空的目光终于动了动,他看过来,睨了她一眼。这一眼很沉,似泥沼似深渊,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人拽进去。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往后靠了靠,双目淡淡地望着车顶。

为什么会过来?

因为他接到消息,她被李达悟带走了。

这些天他在等她,等她所承诺的,她会来找他,但听到她被李达悟叫走,他就什么也顾不了了。

曾经撂下的那些话,自己的一再反悔,这些一瞬间就都算不得什么了。

父皇啊,曾经将她弄得远远的父皇……他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再怕了,等得怒极之时,他也以为就算她自此消失在他眼里,他也不会在乎了。

呵……他刮着唇笑了笑,笑得很淡。

不是的,再自欺欺人,这些日子对她再大的怒火,都敌不过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慌乱。

伪装被揭开,剩下的只有唯一一个念头——他绝对不要她走。

眼睛闭了一瞬,他掩下可能会吓到她的情绪,再睁开,他尽量平静,“你答应了父皇什么。”

“虞桉,你又要走。”他想平静的,可他平静不了。

“你果真是骗我的。”

声音很轻,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意,他的喉结不断滑动,却在这之后再没有发出过声音。

他只是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眼神低颓,淡淡的,泛着一股凉意。

虞桉看着他这样的眼神,眼眶微热。

他上回和她说——虞桉,我不会再去找你。

但……他还是来了。

她刚刚告诉自己,只要再见到他,再见到他……再见到他要干什么?其实她心里很乱,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但此时她知道了。

虞桉突然笑了笑,她身子往前一投,猛然砸进他胸膛里。

手指紧紧拽着他腰上的衣物。

“崔樾。”她低声喊他。

崔樾目光一顿。

他很久没有反应,只是眼睛闭了闭,垂在身侧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喉结极力绷着,眼中的情绪一变再变,他想推开她,想让她好好说话,但目光在触及到她的发顶时,所有又都化为乌有。

手臂猛然一紧,他牢牢锁住她,不给她留任何余地。

虞桉,虞桉……这个名字在心里唤了千万遍。

眼中的暗色汹涌,他沉着眼,掩饰的平静下骇地吓人。

他猛然低头,抬起她抵在他肩上的侧脸,狠狠咬住她的唇。

来势汹汹,一种像是要毁灭什么的架势。

唇齿中一股不能言明的感觉,纠扯着胸腔极速跳动,拉拽着难受,但又不像难受。

分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样吞吐的呼吸叫人眼睛都要眩晕,叫人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他和她只能凭借本能,凭借本能在彼此的鼻息里寻找继续支撑下去的力道。

崔樾重重呼着气,扣在她腰上的手恨不得掐进她的骨肉里。

“虞桉。”唇与唇之间拉开一条细缝,他吁喘着气,一字一顿地喊着她的名字。

“别听我父皇的。”他深深闭了闭眼,手臂越搂越紧。

虞桉抬眼来看他。

崔樾眼底很深,也很沉,但莫名的,一种荒寂的感觉,从他眼中无声蔓延开来。

虞桉心中酸酸涨涨的,她闭上眼,凑上他的额头。

她没有听他父皇的,她也没有听任何人的。

她再次贴上他的唇,轻囔,“没有,崔樾。”

谁也没有。

她也不是心血来潮,从那次从东宫里出来,从刚刚他突然拽上她的那一刻,又突然再次出现在她眼里的那一刻。

她就知道没有。

她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她不想错过,也不想在心里留下遗憾。

一辈子,很短啊,但也很长,太长了。以后的长长久久,太长了。

心里一种强烈的感觉,此时,这几天,时不时都会冒出,让她愣神,让她知道,现在,此刻,她真的很想和他试试,好好试试。

这是第一回心里有这种强烈的冲动。

她笑了笑,轻轻抵着他的唇齿,重复,“崔樾,我没有啊。”

声音很轻,呢喃的声音刚落,尾音便被一股猛烈而来的力道吞进肚腹里。

像是要用这种感觉去确定,也只有这种感觉能确定,确定她说得是真的,也确定他心中的那种感觉。

崔樾的力道慢慢变轻,直至最后停下。

他在呼吸的间隙里掀开眼,静静看着两人间狭窄的距离,呼吸一停一续,他的目光很沉地注视过来。

喉结一耸一滑,轻轻的吞咽过后,他伸出手,拇指一下下抚在她侧脸处。

“没骗我?”

很短的三个字,但他却像是说得很艰难,每一个音,中间的时间都像是隔了很久。

他的眼神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越变越沉,一种深晦的情绪,困在眼瞳里越变越浓,叫人心惊。

但他却又好像并不是要她的回答,他只是这样注视着她,然后扯起嘴角笑了笑,舌尖刮过齿根,一种叫人分辨不清的东西,淡得一瞬即逝。

他拥着她入怀,眼睛阖紧,心想骗他也没关系。至少,她是在他身边的。

他也早不是当初那个在皇宫里无能为力的豫王,他不会让她再那样突然就消失。

他只要她在身边就行。

他太知道那种寂寥的让人发慌的滋味了,六年,这六年已经足够了。

他不想去蹉跎更久,他耗不起,也不想耗。

那六年,过得太慢了。

虞桉侧脸抵在他肩颈里,轻声:“嗯,没骗你。”

“崔樾,我是认真的。”脸侧越埋越里,她在汲取他的温度。

崔樾笑了,他更加拥紧她,“好。”

这句话,以后有很长的时间可以验证,她骗不骗他,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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