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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顾念蔫了。

原因么, 是因为他被安德给打了。

在这个世界里面，安德给自己的定位是普通人，那么他就是普通人, 可即便如此, 顾念还是被安德毫不留情地打了。

而安德看着面前一大团蜷缩起来的黑蛇, 意识到面前的“顾念”，似乎对他丧失了攻击的意图。

这条蛇……

有点意思。

安德思考了一阵，他伸出右手, 掐住了顾念的下巴, 然后用剩下的那只手，伸进顾念的嘴里, 用手指轻轻地抵住了尖锐的毒牙。

毒牙的尖尖抵在柔软的指腹上，有点疼, 安德还能摸到尖牙上的空腔管，如果他被这条蛇咬到的话，他知道, 毒液会顺着空腔管直接注入他的体内。

“你为什么会想要杀掉我呢？”

安德收回自己的手，问。

面前的黑蛇是如此的温顺，任由安德抚摸他的毒牙, 他却在几分钟前试图用最痛苦的方式让安德死去。

闻言，顾念抬起头, 他深深地看着安德，没有回话，而是伸出手臂, 再次抱住了安德。

被抱住的那一瞬间, 安德浑身紧绷, 他以为顾念想要再次勒死他, 然而顾念却没有那么做，只是像一个人类一样，轻轻地用抱住安德。

怪物也是渴望拥抱的吗?

安德有些疑惑，他想了想，还是回抱住了顾念。

他感受着怀里微凉的体温，不知道怎么形容，在炎热的夏天里面他像是抱住了一个冰块，又觉得用“冰块”来形容顾念有些不太对。

“啊啊啊啊啊！！！！”

在安德抱住顾念想东想西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安德愣了一下，连忙推开顾念，朝着门口看去，结果看见年级主任秦老师站在门口，她瞪着眼睛看着辅导室里面，一只手扶着门框，脸上惨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在安德看过来之后，秦老师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几个字：

“那是什么东西?”

不等安德回答，秦老师又发出一声尖叫，然后两眼一翻，直接倒了下去。

安德听到了秦老师身体倒下去的那一瞬间，身体和地板接触时，发出的“嘭”的一声结实的声响。

安德：“……”

沉默半晌，安德收回自己的视线，扭头看向顾念的时候，只见顾念对着安德咧开嘴，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然后“啪”的一声，重新变回了一条蛇。

地板上的小黑蛇扭了扭身体，然后爬向了安德，他用蛇头碰了碰安德的鞋，催促着什么。

安德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小黑蛇，最后还是弯下腰，把黑蛇捡起来，放进了口袋里面。

半小时后，在救护人员的帮助下，秦老师被抬上了担架。

“我见到了一条蛇人！在心理辅导室里面！！！”

这时候秦老师已经醒过来了，她在担架上挣扎，可惜被束缚带困住了，她还在不断重复地说道，

“那是个怪物！真的是怪物！！！我没看错。”

安德站在走廊边，静静地看着医护人员的动作。

而在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路过安德的时候，秦老师看见站在旁边的安德，她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

几秒后，秦老师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尖叫，她恐惧地看着安德，大叫道：

“你也是怪物！！！怪物！！！”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医护人员连忙按住秦老师，立刻把她拖走了。

整个楼房里面还是回荡着秦老师凄厉的惨叫声，还有对安德的咒骂。

安德默默地握住了手，手心里指甲切入掌心的痛觉才会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我想，那个女人可能是因为倒地的时候得了脑震荡，出现了幻觉，你别放在心上。”

旁边的一个染着金色头发的女人走过来，拍了拍安德的肩膀，安慰道。

她是这一次过来的急救人员，回去的路上见安德神情沮丧，于是好心的安慰了一下。

毕竟安德是这次打急救电话的人，并且他十分配合工作，这让女人对安德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安德不知道回什么话，他苍白着一张脸，喃喃道：

“我不是故意的。”

之前和顾念在一起的时候，他过于放松了，竟然没有察觉到有谁来访，结果就让秦老师看到了顾念。

是啊，人类总是对未知有着恐惧，秦老师被吓晕也是正常的。

“谁知道呢。”

在安德失神的时候，从旁边走过来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他深深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安德后，把金发女人扯到身边，对金发女人压低声音，说道，

“小金，别过去。”

金发女人，也就是那人口中的“小金”，她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梅森？怎么了?\“

被称作梅森的男人，对着安德有些许敌意，他瞥了一眼安德，然后继续说：

“普通人见到怪物理智值会下降的厉害，这人倒是厉害，还是正常人……哦，不，不是这样的。”

听到男人的话，安德抬起头来，和男人对视。

那个男人明显是故意说给安德听到的，所以他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在安德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的视线和安德的视线撞在一起，他没有避开，反而对着安德扯出一个恶意的笑容，说道：

“你也是怪物吧，根本不是人类，所以你才没事。”

闻言，安德浑身一震。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顺利成章。

因为秦老师在心理辅导室晕倒，醒来后精神失常，还一直说安德是个怪物，校长于是和安德来了一次促膝长谈，委婉地让安德回去休假。

安德浑浑噩噩的，他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就此完了。

从此，他的人生将会从峰顶一路下滑，直到谷底。

“秦老师，为什么那个时候会去找我？”

安德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

“她会好的，对吗？”

“她本来是去找温老师的。不过，这不重要。”

校长说，

“如果你是个怪物，你身边的人总会被你伤害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安德，你回去好好想想，你究竟是人类还是怪物。”

从校长办公室里面出来之后，所有的事情更是一团糟，安德先后面临了警察的问话，同事的问话，这些还好，唯一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他接到了父亲安柯博士的电话。

安柯博士在电话的另一头，说：

【我很失望。】

失望你从此就是失败者。

失望你竟然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作为人类，你无法达到我的成就；

作为怪物，你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此。

安德感到自己的心在疼，就好像一直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口被人毫不留情地扯出来，撕开，展示里面血淋淋的东西。

口袋里面的小黑蛇有些不安，他从安德的口袋里面爬出来，趁着安德不注意的功夫，爬上了安德的手腕。

安德的神思还在恍惚中，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或者说，他没有力气去注意这一点，他自顾不暇，甚至有些期待黑蛇能够在此时给他致命一击算了。

小黑蛇明显也是这么打算的，他趴在安德的手腕上，安德几次感受到了皮肤上传来刺痛，但是最后他还是安然无恙。

等安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晚上十二点了。

当安德打开门的时候，入眼便是一片黑暗，黑暗的最深处仿若是一道深渊，只要他迈入这个家，就将会是万劫不复。

“嗯？”

客厅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哼声，里面带着疑惑，

“你回来了？”

正常人回家的时候，不应该是被这种带着问号的句子询问的。

安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缓缓迈入门槛，他低声说道：

“我回来了。”

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安德勉强能在一片漆黑里面看到各种家具的轮廓。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关上身后的门，径直走向餐厅，问：

“你到底是谁？”

月亮从云后面出来，蓝色的月光透过玻璃斜斜地照进来，一半打在温情的脸上。

温情正坐在餐厅的桌子那里，他的脸一半在蓝色的月光之下，另一半在黑暗中，正面朝着安德。

在安德问话之后，温情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示意安德坐在他对面：

“先做下来吧，我们聊聊。”

安德看着面前的那半张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由自主地把那张脸和顾念的脸相比较，最后他叹了一口气，不去想为什么，拉开椅子坐下：

“聊什么？”

“你今天过的很糟。”

“是的，我差点没了工作。”

“真可惜。”

“嗯。”

在一片寂静中，温情温柔的声音仿若能够抚慰一切：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

如果一切没有发生，他没有遇上奇怪的非人生物，那么，他的生活将会一如既往，什么都不会改变。

闻言，安德的右手小手指抽动了一下。

他的确有过这个念头。

“所有生物都会后悔，你会，我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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