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成亲

往段府去的马车晃，小傻子便困，没心没肺地倒头就睡了个昏天黑地。段聿坐得离他八尺远，抬袖掩了鼻，偏过头去并不看他。

半路，马车咣当一声，似是碾过了石块。小傻子抱紧自己肩膀动了动，无意识滚到了段聿脚边，段聿立时掸掸裤腿将脚抬开，抬了后却发觉无处安放，低头见他这般动静都没醒，轻踢了脚又把他滚一圈翻过去。

他刚一收腿，正赶上马车拐弯，结果商陆咕噜滚了两圈翻回来，脑门撞到他脚腕。这回没来得及踹这人便睡猫般抱住他腿，似有所察觉地抬袖子擦擦口水，往段聿腿边一拱，喉咙里含糊地哼唧两声，抱得更紧了。

段聿眉心皱起道深沟，小傻子脸颊的污血粘到了段聿腿上，像是故意使坏似的，竟又蹭了蹭。段聿脚在要踹他的时候又生生转回来，就这样一路忍到了府邸。

小傻子再睁眼时天已现暮色，他蜷缩着身卧在陌生榻，脸被洗净，衣裳也换成大红的，似是觉得这袍好看，便自己围着碳炉欣喜地转起了圈，后应是转得有些头晕，就又倒在了榻上。

这榻软得像铺了棉花，他兴奋地抱着枕头拱来拱去，已梳整齐的头发被蹭得凌乱，也不顾额前发挡了他眼，捂着被从榻头钻到榻尾，像是自己跟自己玩捉迷藏。直到外头有人来请道：“公子，咱们入喜房吧。”

他听声吓得猛然坐起来，顶着头乱发懵懂地四处看，只见榻边立了位老者，慈笑着来搀他手，他虽然听不懂话，人倒是乖，迷迷糊糊地揉揉脸就跟着走了。

此时段聿正端坐在书房的案前，手边是只精雕细琢的木盒，但这并不是他的东西，却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书案中央。

打开木盒入眼是两层红绢，好像恭贺自己成亲之喜。揭了遮羞布去，半支箭头毫无征兆地撞进了段聿眼里。

夏末秋初，禁卫奉旨暗杀别国使团，那夜天色昏暗，一道暗箭不知从何方朝段聿射出，堪堪擦着他的脖颈瞬息掠过，险些命丧当场，后在驿站百般查找只寻到半支箭羽，断裂处刻着元押符，可是只有一半。

盒里的箭头已经卷刃，犹可见斑斑血迹，与那半支箭羽恰好凑成一支整箭。段聿微眯了眼，将两部分断裂处对在一起，抬笔勾出了完整的元押。提笔收墨的瞬间，毛笔猛地折断，竟被他生生掰成两截。

元押符是随军兵器上的印记，用以区别不同的分属军队。各方驻军多以易于纂刻的甲骨文指代，如开国首代禁军统领姓巫，左司局兵器的元押便是甲骨文的“巫”字，此后沿袭下来未作更改。

这花瓣状的元押不属任何一处，此前也从未见过。究竟是谁想将他置于死地？又是谁越过无数鹰眼往书房里送东西？此人到底目的何在？

外头雪花正下得紧，积雪已有半脚深，段聿阖门出来时，江伯将小傻子的庚帖呈上去，摸起来薄薄的一层，上书只九字：名商陆，字兰卿，年十九。

听到重重的阖门声，坐在榻边的小傻子吓得掀掉了盖头。商陆很瘦，骨架撑不起繁复的红嫁衣，长发十分敷衍地系着根带，血污洗净后看清了原本的模样。

他长得并不像商相，也不像两个哥哥那样英气，脸上笼着一层病容，面色极白，因着心里害怕，那双紧抿的薄唇被压成道淡色的线，浓密的睫毛自然垂下将半边睑子遮住，只有微微抬起时才窥见眸中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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