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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羽绒服

【十二月二日，天气小雪，心情：很糟糕】

虽然说心情很糟糕，但又很难讲到底因为什么。

天气不太好，早晨连着两趟地铁没挤上去，上班迟到十五分钟，拿不到本月全勤奖，倒咖啡的时候洒了一点在外套上，感觉自己被某人传染上了小脑发育不完全。昨天的活儿剩一大堆，加班也没干完，所以今晚要继续加班。先写到这里。

今天是不住在施准那里的第四天。一切也没什么不一样。

尽管已经完全恢复记忆，随手记录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黎越青停下笔，看着刚刚写下的最后一句话，有点想把某个名字划掉，但又觉得如果这么做的话，好像有点欲盖弥彰，显得他有多么在意施准一样。

事实上，黎越青甚至不需要重温之前写的日记，也知道每一页里都有施准的名字——哪怕他们已经分手了……嗯，暂且算是分手吧。

生活其实还是照样过，他又回到自己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这间房子要宽敞整洁许多，也不用再和别人挤一张小床，更没有其他人从早到晚絮絮叨叨的废话来打扰，黎越青总是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舒服很多吗，就像他大学前三年那样，他完全可以当作有些事情从来都没发生。

可是黎越青同样知道自欺欺人是件略显愚蠢的事，他表面上尚能粉饰太平，没有一个同事发现他恋爱过又失恋过。他有时也会在睡前突如其来地想到，施准租房的那个小区供暖要比其他地方晚，供暖效果也比别的小区差很多，现在应该会很冷。而施准是个非常怕冷的人。

在黎越青离开施准的第五天，施准出现在了黎越青的公司。

这些天里他给黎越青发了无数条微信，有诚恳道歉，有大段解释，有可怜兮兮的表情包，还有和以前一样的日常聊天，唯独没有黎越青的回复。

但这次黎越青居然没有拉黑他！施准苦中作乐，从中琢磨出一个道理，黎越青到底还是成熟了一点的，至少这次给他留了点儿挽回的余地。

一直这么下去显然也行不通，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不能总是自导自演自娱自乐，还需要主动去找黎越青。

这次来黎越青的单位，施准没有在门卫室里等黎越青下班，他担心那样会更容易被黎越青注意到，凭借他对那人的了解，黎越青一旦看到他的脸，八成会转头就走。

所以施准选了个稳妥又保守的办法，坐在公司大门口的台阶上，从下午五点半等到晚上十点半，终于等到下班后的黎越青。冬天天黑得早，十点半已经伸手不见五指，施准又拿帽子围巾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黎越青确实没有立刻发现他。

施准见黎越青走下台阶，觉得时机已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立刻就要站起身子，没想到五个小时把腿坐得发麻，起身的瞬间竟一个踉跄，上半身与下半身各干各的事，眼看着便要直直栽倒。

施准把眼睛一闭，心想可真是出师未捷，别摔着脸就行。

黎越青出于好心，不想见证一场平地摔事故的发生，眼疾手快地扶住那团黑影的胳膊，搀了一下，不料那黑影的眼中精光一闪，竟顺势也抓住了黎越青的手臂。

怎么，想碰瓷？他一个天天搭地铁上下班的实习大学生，似乎不是这类群体的目标用户吧？

借着路灯，黎越青这才看清这位男流氓姓甚名谁。施准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双眼睛湿漉漉的，瞳色浅淡，在黑夜中也显得很亮。

黎越青仿佛被这道目光给烫了一下，干脆利落地缩回手，转身就走。

但施准仍抓着他，“黎越青，你的伤好点儿了吗？”

冬天衣服厚，施准看不出黎越青身上的伤口恢复得如何，脸上的擦伤倒是已经痊愈，老天果然很偏爱帅哥，连一道浅浅的疤痕都没有留下。

“和你没有关系。”黎越青不咸不淡地开口。

施准吸了一下鼻子，感觉自己被冷风吹得浑身上下发僵，“你就告诉我一下吧、我真的很担心……你每天都不回我的消息，我知道你肯定也不想看见我，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黎越青的视线在施准身上停留几秒。他注意到施准只穿了件薄薄的棉服，根本抵不住B市入冬后凛冽又强劲的寒风，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件衣服施准从高中时就已经在穿。这几天黎越青的心情不大美妙，现在则称得上烦躁得要命——因为他清楚施准不是故意在这里演苦情戏，而是真的不舍得去给自己买一件羽绒服。

目光很快又移开，黎越青只是望着不远处的地面，简直像在强迫自己，有点强硬、又有点机械性地开口：“施准，你知道我为什么说‘和你没有关系’么？”

对面的人伸手揉了揉眼睛，声音逐渐哽咽起来：“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听。”

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话到嘴边，却迟迟无法开口，不知道是因为他听见施准又说“求求你不要再继续说了”，还是因为他自己真的不想说。

“不用再来找我。”黎越青说，“我……身体没什么事。”

施准这才渐渐地松开抓着黎越青的手，又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想被黎越青看见他正在掉眼泪。

泪水一滴两滴啪嗒啪嗒地砸在地面上，想不被注意到都难。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黎越青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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