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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偿所愿
闻钦立后、东宫立主的消息在京畿沸沸扬扬了两日,朝中上奏谏言的大臣有不少,且一致认为立后是为正礼,无论于朝廷还是天下都算是幸事,满朝上下众口一词,将闻钦架在那高位之上,也由不得他说一个“不”字。
此外,经此一事,在京中濯选秀女充盈天子后宫,也成了一桩趋之若鹜的大事,各部之中的官员,凡是家中闺女有适龄婚嫁的,都想着得及时送进宫里好沾上皇恩。
一时之间,闻钦便是想开口求闻濯替他挡挡,也显得不太明事理。
最后经朝中大臣商榷,根据身份品阶,还是定下了季国公之女季恵瑜为皇后人选,礼部则将封后大典定在三月初,也就是半月之后。
婚事盖棺后,闻钦果真稳重了不少,哪怕心里再怎么不服、这样将他当做提线木偶一样的安排,却也敛声不多言了。
说起来,这位准皇后之父季国公,往日“文章”也都大有讲究,当年先帝还在世时,他长姐季氏也在后宫之中得过势,争气教他成了皇亲国戚,享受了大半辈子荣华富贵,也没受过先帝忌惮猜疑。
唯一的不好就是这空有的头衔,并没有实权,自先帝仙去,一众嫔妃陪葬之后,季国公府便夹在摇摇欲坠的世家权贵里任人不屑,哪怕识得朝中之显贵,平日里他也不敢风头出得多了。
于是这回一出,便憋出了个炸的,别提多解气了,廿载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学问,时至今日,依旧好使的很。
哪怕满朝的大臣心里都觉着他不配,却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决定,朝廷各方的安排,也无非是想在不涉及各方利益的前提下将帝位架空,即使闻钦手中的权利原本就是虚的,他们也怕夜长梦多。
至于承明殿的那位摄政王殿下,他们其实猜不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他们被自己麻木又迂腐的脑子圈禁,便固执地认为,全天底下没有一位男子不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地位。
那可是九五至尊,一人之上俯仰万物,生杀予夺还是万事顺遂,全凭他心意。有谁会对这样的诱惑不动心呢。
他们深处泥泞朝局,其中不乏二臣叛党、贪官污吏,但拘于身份,他们不得不选择一个正统之人上位,拥之从之。
或许闻钦的身份再正统不过,他们十分清楚,可那样软弱怕事、色厉内茬的皇帝,谁都不愿听从。
他们其中有极其大一部分人,本质还是想着为官为民,抑或跟随明主搅弄风云,所以不管闻濯如何,他们都不会放弃为自己谋一个“站得笔直”的权利,更不会可怜这颗被他们绑架的新棋子。
他们从来不怕流血,怕只怕忠贞者污浊,金贵者卑屈,直言者缄声,贪婪者畏缩。
所以培养和恭维一颗新棋子,便要使劲浑身解数,让其察觉这之中的诚意。
闻濯了然却无意,他才回京时严整朝廷、清君侧,继而有意放手政权决策,之后也都在担任“太傅”一样的角色逼闻钦熟练国事。
他从来不愿做谁的棋子,从来,都只想要他自个儿痛快……
二月十五这日是花朝节。
宫中近年连发丧事,便极少办宴,偌大的宫城到了这天夜里也才有些莺莺燕燕的活气。
闻钦提前备好了酒菜请闻濯进长乐殿欢庆,令中也不曾刻意提及沈宓。
他本以为闻濯会带沈宓一道过来,实则却没有,他独自过来,也只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喂了两口茶饭便放下碗筷。
闻钦神思郁郁,出声问道:“这些不合皇叔胃口?”
闻濯摇头:“挑不出错。”
“那皇叔是急着回去?”闻钦又直白地问。
闻濯没有做声,已然是默认的意思。
闻钦苦笑:“皇叔是因为沈宓?”
上一回他这么问的时候,闻濯不屑于搭理他,这一回情景大不相同,闻濯只“嗯”了一声,态度对比十分鲜明。
闻钦苦笑,他原本还想再多问一句沈宓的事,但琢磨半晌,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皇叔想让朕做皇帝吗?”
闻濯抬眸看他:“我并不在乎。”
“我知晓父皇生前待皇叔诸多不耐,但我从未带着父皇的眼光瞧皇叔,不论如何,我都会叫您一声皇叔。”他没有再用朕自称,此刻他也不过是一个渴求长辈怜惜的少年。
但闻濯并未动容,他站起身立在殿中:“倘若你发现满朝只将你当做傀儡,你也不在乎?”
闻钦现如今还不太能够想明白他的用意,他有些紧张,“我…我原本也不是当皇帝的料。”
闻濯锐利地盯着他,“是不想还是不敢?”
闻钦抿起嘴,“起初不敢,如今不想,只愿蒙得皇叔庇佑,授子檀安宁。”
闻濯眯起双眸,随即一语未发,转身出了长乐殿。
——
春月里沈宓身子养的还算不错,气色也不似先前那样苍白,胸口上的刀伤还是留了一道疤,瞧着像是警醒。
闻濯未回殿之前,他在里室昏昏欲睡,最后还真的就睡着了,再醒来时他身上多了条单薄的毯子,闻濯就坐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一本诗经在翻看。
闻见他动静便及时放下了书册,转过头来看他:“怎么醒了?”
沈宓起身,“睡的浅。”
“明日我教太医开几个安神助眠的方子。”
沈宓没拒绝,“闻钦立后之事定下来了?”
他如今消息不灵通的很,闻濯大多时候,也不愿教他思虑这些琐事劳心伤神。
“嗯。”他果然有些不愉快。
但沈宓不管他高不高兴,又道:“听闻定的是季氏之女。”
闻濯又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虽然吴西楼此人办事向来有他自己的那一套,但我总觉得他跟季国公之间的事有些凑巧。”
见闻濯不吭声,他只好接着问道:“你可知京中流言是如何传起来的?”
闻濯看着他,有些不悦,“不知。”
那日的那个问题,沈宓后来并没有应他,只是佯装困乏,闭上眼睛歇了一觉,可惜心事将他压的无法入眠,他同闻濯之间的气氛,也一度僵持不下。
“你是在同我赌气?”他问。
闻濯闪过一丝诧异,实话实说道:“是。”
沈宓无奈:“倘若有些事的结果注定不好,你还是要做吗?”
闻濯浑不在乎,“书中云‘人心统耳目官骸,人面合眉眼鼻口,以成一字曰苦’,既然人生来便苦,又何苦为了眼下看不到结果的事情,而瞻前顾后,我只认人定胜天,不信什么因果报偿。”
他这样的狂妄,惹的沈宓心下好一阵热流涌过,可惜他二人拘束的内里,从来都不是特指同一件事情。
这没法儿比较的。
“我有些怕。”沈宓还是头一回说这种嘴软示弱的话。
闻濯心尖已然一阵发颤,似有情绪快要喷薄而出,“怕什么?”
沈宓道:“如今仿佛好事都落到了我头上,便生出种大祸临头的危机感。”
闻濯盯了他良久,神情不再那么冷硬,“你怕我会死吗?”
沈宓猛然看向他,指尖捏的青白,“殿下何意?”
闻濯不答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序宁,如若我非要你在我和贺怀汀之间选一个活着,你会选谁?”
无疑,这两个人一个得安北境,一个得定朝政,谁都不能缺,谁也不能死。
简直就是一道没有答案的难题。
闻濯见他半晌不答,笑了笑,“我帮你选吧。”
沈宓仿佛瞧见了他发红的眼尾,接着便见他忽然凑了上来揽自己入怀,低声说道:“我死,贺怀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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