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第三章 逢场作戏

下午三点，郁呈衍出了门。

出发之前，他站在老旧的木衣柜前面思索了良久，最终穿上了自己最贵的一套衣服——英国牌子，浅米棕色的印花 T 恤和黑色长裤，T 恤的布料绵密柔软，温柔地包裹住了他那颗勃勃的野心。

当然不是他自己花的钱。

约好的车早已等候在街口，郁呈衍快步穿过一排被晒得无精打采的树，一头扎进了车里。

按道理，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坐公交车过去，但是今天这一身对于他来说过于昂贵，他是万万不舍得去跟人贴在一起挤公交的。

三十分钟之后，郁呈衍到达了疗养院门口，比预计时间早了五分钟。

护工对他颇为熟悉，闲聊着把他引到了花园一处僻静的走廊下，他的外婆正坐在轮椅上望着垂到廊前的蔷薇出神。

在微风中，老太太静静地面对着那一丛蔷薇，花白的发丝整齐地挽成一个髻贴在脑后，布满皱纹的脸说不清是麻木还是空茫。

自从两年前中风后，她苍老躯壳里的灵魂就退化成了一个初生的婴儿，如白纸一张。

几十年来的贫苦生活在她身体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然后风一般呼啸而去，把她的灵魂丢弃在了旷野里。

她的脑海中不再留存关于过去的一丝一毫的记忆，当然，也不再认识眼前这个她一手抚养长大的男孩。

郁呈衍把手里的保养品交给了护工，轻轻走过去，站在老太太的身后，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柔地为她按摩肩膀的肌肉，像从前一样。

即使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老太太抬起脸冲他微微一笑，温柔又礼貌，笑过之后，她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随风摆动的蔷薇上。

在这个僻静的角落，郁呈衍脸上难得露出了温柔乖巧的表情，真挚且毫不修饰。

他低垂着眉眼喃喃，从幼儿园时外婆做的鸡蛋羹一直絮叨到高中毕业时她操持的那一顿毕业晚饭，好像只要他一次次锲而不舍地叙述，她就能回忆起从前的一切。

老太太微笑着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郁呈衍没有停留过久，不过一个小时，他起身叫来护工，准备离开。

这一个小时已经把他所有对于老太太的耐心消耗殆尽，再多停留一刻都是对他的精神折磨，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按照惯例掏出手机，微微下蹲，用十分亲昵的姿态和老太太合了影，那架势仿佛只是景点打卡。

对于自己的自私，郁呈衍毫不心虚且毫不鄙夷，在他的逻辑里，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他只是个孙子。

两年前他只有十八岁，自己都照顾不明白，如何能照顾一个近乎痴呆的毫无行动能力和自理能力的老人？

花那么多钱把她送进条件不错的疗养院，已经他能做到的极致，而一辈子都没享受过的老太太能生活在这里，已经是一种幸运和恩赐。

来自他郁呈衍的恩赐。

为此，他付出了数目不少的金钱和一个月来陪她一个小时的精力，于情于理，他都堪称一个十足十的孝顺好孙子。

想到这里，郁呈衍对自我的欣赏又上了一个台阶，神清气爽地离开了疗养院。

除了看望外婆，郁呈衍并没有为这次出行做什么周密的计划，他用闲逛似的姿态直奔了市中心最大的一个商业广场。

那个广场坐落在一个被悬铃木环绕的巨大十字路口旁，东南位置，主楼 20 层，裙楼 6 层，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奢侈品中心。

巨大高耸的主楼像一柄出鞘的宝剑直指苍穹，银灰色的楼体隐隐约约映照出了浮云的模样，郁呈衍穿过人群，一路走进了裙楼的内部。

负一楼是进口超市，一二楼是奢侈品，三四楼是珠宝，五楼是美食，六楼是电玩中心和电影院。

虽不常来，但郁呈衍心里对于这栋楼的内部情况十分熟悉，他悠闲地买了杯咖啡，在几个女孩的侧目中离开了负一楼。

跟负一楼的热闹拥挤不一样，二三楼是另一番风景。

象牙色的的墙壁里嵌着一面面亮得晃眼的玻璃，玻璃后面就是一家家他叫得上来或叫不上来的牌子，馥郁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钻进鼻腔，让他一时间有些目眩。

郁呈衍知道，有不少人在看他。

他们的目光落到他脸上，大多数只停留几秒便离开，其中也有几个恋恋不舍的，鬼祟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郁呈衍目不斜视地一步步走过一家家窗明几净的店铺，一双眼睛慵懒又随意地偶尔朝里面瞥一眼，气定神闲，毫不心虚。

里面的东西，哪怕是最便宜的他也买不起，但这并不妨碍他昂着头颅如国王出巡般闲庭信步。

他不是没有嫉妒过那些生来就能随意挥霍的人，在更为年少的时候，他甚至嫉妒到了几乎面目扭曲的地步。

但是渐渐地，他在嫉妒的迷雾中逐渐找到了一个支撑点，那个支撑点如巨大的浮木将他从窒息的深海中托起，让他得以继续前行。

一个由他这身皮囊编造而成的支撑点。

栖身于这个支撑点之上，郁呈衍找到了最适合自己走的那条路。

像一只蛰伏在黑暗深处的蜘蛛用蛛网弹奏着迷惑人心的乐曲，他可以用任何形式、任何手段，在直播间、游戏、论坛里寻找一个又一个对爱情存在幻想的女孩，或者是女人。

美的标准是谁定的？大概永远不会有一个统一的答案，唯一能肯定的是大多数人类对于美都有着本能的追求，尤其是皮囊之美。

有着乌沉沉眉眼的年轻貌美的男孩用真挚的表情不停地表达着他如火的爱恋，堪称最好的迷魂药。

对于他的脆弱、他的渴求、他不经意间吐露出来的那不该属于稚嫩少年的巨大压力，被灌了迷魂药的人恨不得一一满足，哪还顾得上分辨真假？

毕竟，她们都以为他每个月半推半就索求的数额都是用于照顾外婆，而他也从不让她们失望，每个月都会发送一张跟外婆的照片展示他的温柔和孝顺。

在无数个谎言的助力下，他成为了一个温柔善良却贫苦无依的男孩，就算是因为种种“不可抗力”要结束感情关系，他也会比她们先一步痛哭失声，表现得更为肝肠寸断。

运气绝佳，她们里面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就算怀疑他，联系她们的号码和收款的微信账户都是他买来的，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他头上。

以上这些伎俩是专供给那些百里、千里、万里之外的自以为遭遇了爱情的女人。

至于那些距离更近的、跟他有肉体关系的女人，他的处理方法则要更简单粗暴得多——把她们变成另一个唐小舒。

郁呈衍边走边想，边想边走，旁人越是看他，他越是脊背挺直，目光如炬，可即便是他再怎么享受旁人的目光，几层楼逛下来，他也开始觉得乏味。

最后，郁呈衍百无聊赖地跑到六楼看了场电影，电影结束之后，天已经快黑了。

他把手里吃剩的爆米花和空的饮料瓶扔进垃圾桶，有些无奈地叹气——原本来这里的目的是“钓大鱼”，但没有事先计划过，这几个小时全浪费在闲逛和看电影上了，看来，还是得回去好好想想才行。

郁呈衍胡思乱想地走到了一楼，一架红得刺眼的钢琴横在他面前，看着坐在钢琴前的女孩，他停下脚步，脸上难得露出了松懈的表情。

身旁有不少人也停下脚步驻足聆听，在人群的环绕下，郁呈衍并没有发现，在九点钟的方向，一个女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朝他走了过来。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