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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怀春
按照习惯，曲蔚浓在早上九点睁开了眼睛，打开手机，她没有看见郁呈衍的信息。
外面的天空依旧阴沉沉，未见一丝阳光。
曲蔚浓起来穿衣梳洗，吃掉阮素云准备好的早餐，跟阮素云一起把门外走廊的花修剪了一遍，做完这一切再回到房间，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打开，属于郁呈衍的对话框依旧没有新信息。
曲蔚浓决定沉下气来不再去想他，她从柜子里取来一个浑身未着寸缕的人偶开始上妆。
这个月所有的订单都已经完成，她权当练手，百无聊赖又心不在焉，一双手随着脑中想法随意在人偶身体上游走。
披发变盘发，又拆下剪成短发。
她昨夜想的是做一个清冷孤高的黄金时代电影女伶，但几个小时后，光秃秃的人偶却脱胎变成了一个粉面含春的少女，两腮的红霞几乎晕满了整张脸，好似喝醉酒一般。
曲蔚浓怔怔地看了半晌，伸出手再一次拿出了抽屉里的手机。
还是没有信息。
曲蔚浓站起来，把人偶放进柜子，又拿着手机绕着房间走了好几圈，一双眼睛尺子似的去丈量着一寸寸的墙壁和一样又一样的家具。
她看了许久，心里还是空茫茫一片，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离开加拿大之后，她从未如此关注手里这个小小的数码产品。
曲蔚浓没有吃午饭的习惯，阮素云也不会来叫她，于是，没了心思的她决定睡一会儿。
她没有走去卧室那边，而是拿着薄毯走向了书房里那张宽大的沙发——她一向喜欢在书房午睡，没有窗，听不见窗外的鸟叫和蝉鸣，是个极安心的所在。
闭上眼睛，曲蔚浓开始试图让自己入睡。
渐渐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被昂贵的壁纸和厚而柔软的地毯，连工作台上那个小座钟的声音也变得遥远而模糊。
曲蔚浓好像躺在了一团棉花里，半梦半醒之际，黑暗中的一个影子渐渐浮凸，是一个清瘦的女人，跟曲蔚浓有着相似的蓬勃卷发，眼睛里含着愁绪和温柔，静静地漂浮着。
曲如初的样子在黑暗中清晰可辨，长长的发丝淌着水，和座钟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滴滴答答，仿佛催眠曲。
她好像是有话要说，苍白的嘴唇张合着，无声无息，曲蔚浓看了半晌，许久才认出她的口型，是：快逃。
为什么要逃？
曲蔚浓半梦半醒地想，她已经逃回国了，早就离开了聂盛和他那个冷淡的新妻子，现在她和婆婆一起，安全无虞又平静快乐地住在老宅里，为什么还要逃呢？
她想看曲如初还会说什么，但曲如初却迅速后退，消失在了黑暗中。
曲蔚浓睁开眼，看向座钟——距离她躺下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她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最后站起身，再一次去抽屉里拿出了手机。
终于，她看到了郁呈衍的新信息，简简单单一句：你在做什么？
一瞬间，曲蔚浓倦意全消。
虽然精神为之一振，但她的脸上表情还算平静，想了片刻之后，她回复道：我刚才午睡了，下午可能就在家看看书。
片刻，她又补了一句：你呢？
郁呈衍回得很快，他说：我想好了面试哪份工作，所以做了一些面试准备工作，打扫了一下房子。
曲蔚浓笑了，又问：你的伤好些了吗？
须臾，郁呈衍发来一张半脸自拍，嘴角旁的淤痕已经消退了不少。
“你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估计过两天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照片里的光线很好，郁呈衍眉目含笑，露出了整齐的牙齿，他皮肤也好，好似最上等的白瓷，泛着细腻的柔光。
“嗯，确实好了不少。”
曲蔚浓回复之后没几分钟，郁呈衍又发来一条信息。
“我的手上次也受伤了，有点疼，打字不方便，你方便……电话吗？”
曲蔚浓的心擂鼓般“咚”地一下，她握着手机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回复道：好啊。
郁呈衍的电话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倦意，在电话那头低低唤了一声：小曲？
曲蔚浓再次走到沙发上半躺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说话。”郁呈衍似乎笑了，停顿片刻，又问，“过两天去面试，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你希望我陪你去吗？”
“当然！”郁呈衍有些不好意思，语气也放缓了些许，“我有点紧张，要是你能陪我，我状态可能会好一些。”
“其实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我发给你的大部分都没什么难度，放轻松就好。”
话说完，曲蔚浓忽地有些懊恼，懊恼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老气横秋。
“小曲，”郁呈衍又在电话那头叫了她一声，声音更加柔和了，“谢谢你，除了我外婆，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曲蔚浓一愣。
没等她接话，郁呈衍又说：“听起来很可笑是吧，我们家情况不太好，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所以……”
“不可笑啊，”曲蔚浓也放低了声音，脸上再次浮出了笑容，“只要你不介意的话，我都可以帮你的。”
我可以帮你。
听了这话，郁呈衍恳切地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真的，我不希望麻烦你太多。”
曲蔚浓停顿片刻，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朋友，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吧？”
“当然算！”
“既然算是朋友，就不要客气了，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会尽我所能的。”
这话仿佛打开了郁呈衍的话闸子，他的语气一下子轻松愉快起来，不再端着个小心翼翼，俩人漫无边际地聊着闲话，最后，曲蔚浓终于还是没忍住，问起了他身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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