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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待顾怜容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时, 脸上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她连忙从萧景渊的怀中挣脱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低头盯着地面看, 十指都绞到了一起。
刚才大叫了一声的暗卫从旁边站了出来,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支支吾吾地道：“陛下，是属下看错了人，惊到了您和顾小姐, 属下罪该万死……”
暗处又走来了一个暗卫，恭敬请罪道：“陛下, 也怪属下没有看住他，是属下看管不利，请您惩罚。”
萧景渊淡淡地道：“暗三罚十杖, 暗九罚二十杖, 自行领罚。”
暗三暗九齐声应了声是, 脸上没有半分不情愿。
……十杖, 二十杖！顾怜容惊了一下，眼看着他们就要退下了, 眼底划过一道不忍，鬼使神差般地，小声道：“陛下, 其实是我不好，刚才不知怎地突然绊了一下。”
顾怜容瞅了一眼暗三暗九，道：“两位侍卫也是兢兢业业, 恪尽职守, 是我出了意外惊到了陛下, 还请陛下见谅。”
暗九被顾怜容这番话感动的不行，使劲拽了一下暗三的衣袖。
顾小姐可真好啊……真是人美心善的仙子！
暗三明白他的意思，也轻扯了一下。
他们两人搞小动作的时候。萧景渊看向了顾怜容，凤眸含了点笑意，道：“顾小姐想给他们求情？”
顾怜容心下紧张不已，道：“是……臣女唐突了。”
萧景渊哪能注意不到她微颤的睫羽和紧张的神情，没让顾怜容等太久，他道：“既然顾小姐亲自给你们求情，那便免去一半刑罚，以后万不可再如此莽撞。”
一半那就只剩下十杖了！他这皮糙肉厚的顶多躺一两天就没事了。暗九精神一震，立马道：“属下领命，谢陛下，谢顾小姐！”
暗三也道：“谢陛下和顾小姐。”
暗三和暗九先退下了，他们要等到任职时间结束之后再行前去令月部领罚。
本来暗九还直愣愣地朝原来站的地方一杵，被暗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把他朝后扯。
暗九还不高兴，以为他不想干了，道：“九哥，就算陛下罚我们，那也是我们应受的，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你——”
“闭嘴吧你！话真多。”暗三无情地捂住了暗九的嘴，提溜着他朝后走，边走边压低声音道，“你就这么想站在前面碍着陛下的眼？陛下难得……再说了，陛下哪需要我们这么贴身的保护。”
暗九闭嘴了，暗三说的一点不错，陛下的功夫，就是他们两个一起上去包围陛下估计不出三息就会落败。要真有刺客不要命地前来偷袭，估计还没等他们出手，陛下已经随手解决了。
暗九一面听话地跟他朝后退，一面不解地道：“那为什么要往后站？就算陛下不需要我们贴身保护，那我也要在旁边守着陛下……”
“闭嘴！”暗三被他嘀咕嘀咕的额角疼，冷脸道，“听不懂就算了，你就是个棒槌，不许说话了，老实呆着！”
“哦。”暗九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终于站远了，但还是怀揣着一颗赤诚的忠君之心，试图扒拉枝叶去看陛下和顾小姐。
暗三：“……”没救了。
而被暗九放在“心上”的陛下正负手而立，目光时不时看一眼面前水绿色裙裳的少女，两人之间的氛围出奇的宁静。
最后，还是顾怜容率先打破了平静，她垂着眼眸，小声道：“陛下今日找臣女来是有什么事吗？”
萧景渊默了默，道：“最近过的怎么样？”
男子冷冽低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问话，她心里也清楚陛下会这么问全是因着外祖父亲的请求……顾怜容却莫名有些脸热。
好在现在天色暗沉，顾怜容自己都看不太清萧景渊面上的神情，便觉得陛下也一定看不清她稍红的脸，便放心地抬起头来，忍不住偷觑了陛下好几眼，道：“过得很好，多谢陛下照拂。”
萧景渊道：“小禄子伺候的可还好？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再安排人手。”
“很好的。”顾怜容忙道，“让陛下费心了。”
气氛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明明没什么，陛下也只是简单的问话，顾怜容却莫名地紧张的不行，只觉得心跳的都快要蹦出来了——
就如同她今晚特意装扮了快小半个时辰一般不可思议。
顾怜容揪着自己衣袖上的碧玺珠子，心头乱糟糟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就在这时，她听到萧景渊道：“其实今日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顾怜容眨了眨眼，抬起了头，迎上了那双含笑凤眸。
“最近在安排你今后的住所，你提的那些要求差不多都做到了，只有一点——”说到这，萧景渊停顿了一下，刚欲开口，目光倏然一滞。
顾怜容看不清萧景渊的神情，疑惑地道：“怎么了陛下？是哪一点？”
话音刚落，顾怜容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
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子倏然靠近了一些，他身上的沉厚的松木香朝她笼了过来，一时间，顾怜容怔怔地望着那双逐渐靠近的凤眸，竟忘记了避开。
萧景渊低沉冷冽的声音传了过来，他道：“你别动，你肩上落了一个东西。”
那一瞬间，顾怜容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抛下了，满脑子都只剩了一句话：“什么？！不会是虫吧！”
顾怜容身体彻底僵硬，别说动了，她现在连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眼眶微红，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哭腔，道：“陛下，是虫吗……能帮我拿下来吗……”
自那日青虫落在肩上之后，虽然面上不显，但顾怜容回去足足做了好几日的噩梦，平日里也是再也不敢往柳树甚至枝叶繁茂的树下走，生怕再惹虫上身。
其实今日来见萧景渊的地方也是在树林中，只是顾怜容心下想的全是别的事，把有虫这件事给完全抛之脑后了，直到现在才恍然想起——
虫啊！这里完全就是一个虫窝……
一时间，顾怜容只觉得自己肩上又隐隐传来那股黏腻的触感，仿佛真的有只虫在她肩上左右摇摆，甚至要一路顺着她的衣领往上爬！
顾怜容双眸含泪，下一瞬泪水便要夺眶而出的时候，她感觉到萧景渊的手探了过来，轻柔地将那未知的东西从她肩上取了下来，还道：“没事了，不是虫，只是一片叶子。”
顿了顿，萧景渊道：“不要怕。”
叶子吗……顾怜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抬起那双盈盈水眸看向萧景渊，可怜兮兮的。
萧景渊心下一软，面不改色地将手中不停颤动的“叶子”朝后一扔，道：“是叶子，已经没事了。”
顾怜容长松了一口气，身体松懈下来，下意识想拍一拍肩头。
但手还没碰到，萧景渊道：“那叶子有点脏，你别碰了，回去记得换件衣服。”
“噢……”顾怜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水绿曳地锦裙，有点闷闷不乐的。
她很喜欢这条裙子，不然也不会带入宫里了。结果好像一点都不顺利……还把裙子弄脏了。
顾怜容缓了缓神，道：“多谢陛下。陛下您刚才想说什么？”
萧景渊略有些无奈，道：“也没什么，本来是想带你一起去看看新收拾的凝菡宫的，但你还是先回去换件衣服吧，之后有机会带你去。”
“这样啊……多谢陛下，让陛下费心了。”顾怜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情绪，有点闷闷的，但还是有礼地道了谢，末了道，“……那，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顾怜容抬眸瞅了萧景渊一眼，她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便朝他福了福身，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萧景渊几步走到了她的身旁，凤眸微垂看她，道，“我送你回去。”
原本有几分沉闷的心绪在瞬间明亮了几分，化为了几分雀跃。顾怜容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注意到萧景渊不动声色地抬手替她挡去了不少垂下的枝叶。
——那上面的“叶子”太多了，以后不能再来这了。
一路安静走来，顾怜容差不多跟萧景渊并肩而行，她莫名又想起了之前在景福寺中的事——
那次陛下也是提出要送她回去，还替她提了糖罐。
那时的她还生着闷气，觉得陛下眼神不好使，甚至还偷偷和表姐说他坏话，转头撞见了他。
如今想起来，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知从何时起，陛下在她心里已经成了一个好人：在山贼手下救她、严惩了梁王还她公道、同意她入宫避开梁王、以及……帮她安排了住所，特意吩咐每日的糕点。
这样看来，陛下真的做了好多，多到……让她一时有些疑惑——陛下真的只是看在她外祖的父亲的请求上照顾她吗？
想到这，顾怜容心头一颤，竟有些不敢再深想下去。
是的话，她好像也高兴不起来；不是的话……她还记得陛下的香囊，那个被他珍重了许久许久的心上人。
好像不管是哪种未知的可能，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想要的……又究竟是什么？
顾怜容眼眸不由黯淡了几分，恰在这时，也快要抵达秋水宫了，萧景渊停住了脚步，道：“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顾怜容“嗯”了一声，向萧景渊匆匆福身后，便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她转过了身，月光下，那道修长身影并没有离开，反而仍负手站在原地，凤眸静静地看向她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顾怜容的错觉，亦或是这月光着实太过明亮皎洁，灼亮人眼，她似乎从那双狭长凤眸中看到了一些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莫名情绪。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顾怜容定了定神，又揪了一下衣袖上的碧玺珠子，小声道：“陛下，我想问一下，那日在景福寺吃到的糕点——”
顾怜容本来鼓起勇气才问出来的，结果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脆响，本就紧张的她更是被吓到了，登时朝那方向看了过去。
萧景渊剑眉微拢，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扫了一眼。
很快，暗三自暗处走出，恭敬拱手道：“陛下，是条蛇。”
说起来暗三都有些诧异，宫里确实不可避免地会有蛇，但一般也都在较为偏僻无人的地方，以及那些树林茂盛之处。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宫殿附近看到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观那蛇上的花纹，显然是有毒的。
萧景渊听暗三说明了具体情况后，皱眉道：“将那蛇捉回来吧，免得伤到人。”
暗三应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倏然划过了什么，他突然心虚起来——
遭了，那日文五她们跑过来要蛇鼠来着，说是要吓人，这蛇莫不是当日趁乱跑出来的吧！
好在今日发现的早，若是伤到了顾小姐……暗三冷汗“唰”地冒了出来，一阵后怕。
萧景渊没注意到暗三古怪的神情，朝顾怜容走了几步，垂眸看她，道：“回去小心一些，最近先别往树木丛生的地方和阴暗的角落中，若是遇上蛇就危险了。”
顾怜容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她低头揪着碧玺珠子，纠结不已，刚才被蛇突然打断了问话，满腹的勇气歇了半截，她现在都不知道还要不要问陛下了……
萧景渊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顾小姐刚刚想问什么？”
顾怜容惊了一下，末了道：“没、没什么……”
如果真的是她想多了呢……天下之大，会做糕点的师傅也不在少数，说不定景福寺中的那位师傅就是各处云游，才习得这样一身好手艺。
至于为什么会和宫里糕点的味道相似，说不定那位师傅和御厨师出同门，只不过一人入宫，一人出家。
顾怜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没错，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决定入宫，而外祖和父亲也没有因此请求陛下多照拂她几分，御厨又怎会出现在景福寺中。
……总不能是特意出宫来为她做糕点的吧。
顾怜容想想都觉得不可能，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当真是好笑极了，还好她没有问出口，不然让陛下知道了……定会觉得她太过自作多情，莫名其妙。
她微微有些脸热，察觉到萧景渊的视线仍落在她的身上，便道：“真的没什么，陛下您还有什么事吗？”
萧景渊薄唇动了动，想多嘱咐几句，但最终只克制地道：“有什么事你尽管告诉小禄子，他会来通报给我的。”
顾怜容重重点头，道：“多谢陛下。”
萧景渊目送着那道窈窕倩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后，这才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蛇都抓起来，这宫殿附近都再检查一遍，不要再出现蛇虫鼠蚁之类的。”
暗三和暗九齐齐地应了下来。
……
顾怜容回去了之后把衣服换下，便收拾收拾睡觉了，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之后，再度用着那味道熟悉的糕点，她倒是放平了心态，没再胡思乱想。
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事，她还是莫要多想给自己没事找事了。
今日要去雪玉宫中学习绣工，顾怜容在这方面的能力稍显薄弱一些，便早早地赶去了，准备先熟悉一下。各种绣法。
没过多久，安清珊也来了。最近这段时间因着那日的“救命之恩”，顾怜容每每遇见她都会冲一笑打招呼，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而安清珊每次虽然面上表现的很是倨傲不屑，但其实也会冲她微微颔首。
但今日不知是不是顾怜容的错觉，安清珊的表情似乎有几分奇怪，看过来的神情也隐隐有些僵硬，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
顾怜容略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有心想去问一下她怎么了，但正好谢嬷嬷到了，她只得暂时按捺住，准备等下课了之后再去找安清珊。
今日课上布置了作业，要绣出一副绣作来明日评比。顾怜容一开始还不甚熟悉，后来上手了动作倒是很快，到了用膳的时分就只差了一小截包边。
顾怜容对自己的绣作很是满意，想着还有那么久，等她吃完晚膳再回来绣完也完全来得及，便快快乐乐地跑回去吃饭了——
据文五说，今日晚膳后的小食是金丝玉卷，顾怜容很喜欢吃这个，因此格外的迫不及待。
顾怜容也没想太多，雪玉宫里的秀女早就走的只剩下她一人了，除了早早就绣好的，其余人都将绣作带回去慢慢绣，也唯有顾怜容一个，有点小执拗地不愿意把课上未完成的作业带回去，也嫌麻烦，非要在雪玉宫做好。
结果她前脚刚从雪玉宫中出来，后脚就有一人自殿外走了进来。
来人目的明确，直奔着顾怜容的位置而去，待看清她桌上摆放着的那副“出水芙蓉”绣图后，脸上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抹嫉恨。
裴雅婕身边的丫鬟怕的不行，道：“小姐，要不还是算了吧，这要是被人发现了……”
裴雅婕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副绣作，冷笑一声，道：“顾怜容刚离开，以她的个性，不磨磨蹭蹭半个时辰绝不会回来的。你看这殿内哪还有人？”
见丫鬟仍支支吾吾的一脸惊慌，裴雅婕不耐烦地道：“你与其在这害怕，倒不如去门口给我放风，人来了告诉我，光是站在这里有什么用！”
丫鬟被骂的不敢还嘴，忙不迭地点头应了下来，将将转过身，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道裂锦之声。
锦布被划破的声音愈来愈响，愈演愈烈，丫鬟身体僵硬地回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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