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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终身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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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四，已经暮春了，比之于当初祁军紧急进军出其不意，璇玑过玉明关时不紧不慢，甚至还在玉明关外停下来休整了两日。
大军提前办了庆功酒，对上溪志在必得，酒香肉香飘到了玉明关驻扎的祁军大营。
姬桓带着素月一起喝庆功酒，三七三九来敬他，姬桓端着酒站起来，朝众人抬碗，一口气喝干，粗瓷碗摔在地上清脆碎成齑粉，姬桓扬声说：“行军数月，咱们要回家了！”
璇玑的山呼海啸震得玉明关守将彻夜不眠，大家都很高兴，按理说，姬桓应该更高兴。
但素月却觉得并不是。
听说，如意姐姐出事了，在淮州。
打仗死了很多人，这里死了很多人，淮州也死了很多人，那天探子来报，说淮州赢了，那天开始王兄似乎就不太开心了。
还有，王兄总是吐血，他身体好像很差，也不要顾先生帮他看了。
很多时候，王兄手里都抱着一个小匣子，偶尔还会去看一看那只小豹子。
夜间姬桓没睡着，临近玉明关，他不再被上溪那晚的梦魇纠缠，可又开始失眠，成日里昏沉像是行尸走肉，他从没觉得行走于人世是这样痛苦的事情。
百里铃兰送来如意和严鸩之的死讯。
她亲眼看到严鸩之掉落山崖，又看到徐如意孤身往敌军深处去救赤岸，被乱箭所杀。
素月悄悄掀开姬桓大帐的帘子，果然看到他坐在桌前发呆。
姬桓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帘子掀开带进来的风叫他恍然一瞬，因为总有人是这样突然到来，可很快他就笑了，应该不是，如果是严鸩之，掀开帘子就该立刻过来，喊他“阿桓”，霸道地圈地盘了。
散漫抬眸，素月在帘子后冒头，喊他“王兄”。
姬桓问：“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王兄这里点着灯，王兄，你睡不着吗？”素月慢慢走进来，跪坐在姬桓左手边的垫子上，姬桓看了看素月，没披外衫，头发也没束，他说：“怎么这样出来了？”
素月小声说：“来看王兄……”
“来看王兄也不该这样的。”姬桓摸了摸素月头顶，“何况这是军营，全是男子。”
素月点点头，说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姬桓却又说：“也没关系，从今日起，不会有人敢说你什么的。”
对姬桓此刻的神情，素月似懂非懂，她觉得姬桓这几天很不开心，好像是从淮州印信送来时开始的。余山来禀报的时候王兄正在给她解释书上她不明白的地方。
余山带来了淮州王印，说是百里铃兰送来的，当时落在山崖边上。
王兄的话说到一半停下了，她分明看到了王兄张了张嘴，可没能说出来话，余山又说：“平江王窜逃，祁凇死在了淮州王手里，淮州平江现在是无主之地，殿下看，派谁接管比较合适？”
“别的人呢？”
“淮州只剩残部五万，休整等候安排。”
“我是问别的人。”
其实姬桓心里大约已经有了猜测。
这些日子，就连曲陵都没有消息。
余山声音低下去：“岭东王说，徐姑娘被利箭伤及要害不治身亡，严将军、曲陵，还有赤岸，全都……”
那日那匣子打开了，王兄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是什么她没敢看，可她看到王兄又吐血了。
“王兄，上次来东原的那个将军是不是也死了？”
姬桓勉强挑起唇角，忽觉眼眶发热。
又有人提起严烈死了。
“也不一定。”姬桓轻声说：“死不见尸，他是穷凶极恶之徒，或许还能爬上来。”
素月问：“王兄怎么知道？”
姬桓派人去淮州河打捞过了，并没有见到严烈尸身。
“明日就要回上溪了，素月。”姬桓摸了摸素月头顶，“早些休息吧。”
素月没走，她跪坐下去，“王兄你是不是不高兴？”
“王兄，那个很凶的将军，是你喜欢的人吗？”
姬桓停滞了很久，才发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嗯”，不是羞于承认他的喜欢，而是不想在此时提起严烈。提起了，今夜要更加难熬。
“王兄你要开心一点。”素月忽然学着大人的样子，拍着姬桓。“那个大将军会平安回来的，王兄不要怕。”
姬桓失笑，眼泪却夺眶而出。
他想，若严鸩之还活着，最好还是不要回来了。
可若他还活着，四月六的约定，他必定会来的。
“好，谢谢素月。”
黎明将至，璇玑战鼓响了三轮，玉明关里手忙脚乱迎敌，可不过半日就缴械投降。
璇玑活捉了祁钺，姬桓牵着素月在玉明关城头看了一眼日落。
他说：“素月，你看，这是王兄的天下。”
素月看着城墙外的绿野松涛，却在这话里听出来萧索。
姬桓猛烈咳嗽，扶着城墙上的砖瓦咳出来大口的血。
“王兄，你没事吧？”
“素月，这本来，该是很快意的一天。”姬桓咳红了眼睛，一双眼睛充血看着关外景色：“素月将来站在高处，千万不要随意动心。”
上溪近在眼前了，余山带着大军直入上溪，上一回慌忙撤走，这回大摇大摆回程，天下正真的主人回来了。
祁章大势已去，上溪动乱，南越叛臣和新朝高官四处逃窜，祁章倒还有几分骨气，璇玑破开宫城时坐在龙椅上等死。
可余山没杀他，他也没有见到传说中死而复生的南越太子，而是被捆到了曾经的太子府，如今的镇南侯府。
不过辰时，前院已经坐满了‘宾客’。
当初提着长刀趾高气昂进上溪的人各个五花大绑被‘请’到了当初的太子府，今日的镇南侯府前院，等着这场令人难以捉摸的大婚。
两家相合，缺个新郎。
素月陪着王兄，看他坐在镜前束发，哥哥说，今天是吉日，她知道，今天是他哥哥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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