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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夜幕低垂, 风清月朗。

薄薄窗幔上火烛倒映的阴影摇曳晃动，步入四月的夜晚尚未拥有夏日的闷热，可那道门板后的室内却在层层升温。

男人驰骋疆场多年, 与京中文人完全不同, 他指腹粗粝，是常年握剑的痕迹。

左皙池黑白分明的眼睛覆了层水汽，绵软与刚毅相互纠缠,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才控制住没有发出声音。

“疼？”他沙哑询问。

左皙池泪眼婆娑, 缓慢摇头。

这哪里是疼, 分明是——

折磨。

“那你为什么，”李子尧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轻轻掰开，“总是要咬自己？”

那夜他便看出来她不善吐露自己的难捱，总是独自忍受, 哪怕将自己伤害到遍体鳞伤，也不肯宣泄。

所以, 她一直是这样么？

清凉的药膏被逐渐晕开，又慢慢变得温热, 她从未想过这种伤口还需要涂药。

“我......”左皙池吸了口气，颤声问，“.......您涂好了吗？”

李子尧眸光暗沉, 低低笑了：“没有。”

他的眼神肆意且充满了侵略的危险，不给她分毫逃窜的机会。

左皙池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忽视那愈发奇怪的触感。

她半仰着头, 透过朦胧的视线隐隐瞧见男人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泛银的半边面具上倒映着微微窜动的烛光, 掩盖了他那双暗色瞳孔中不断流转的雾气。

她记得自重逢以来, 他便一直戴着这只面具, 不对......他也摘下来过的。

是在那天晚上。

可惜，她并没有看清在这背面究竟是何种模样。

“您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喜欢咬自己？”他提醒道。

诡异的感觉疯狂折磨着她，她不太能平缓声线：“......习惯了。”

“习惯？”他不想放过她，“这是什么习惯？”

——他怎么这么多问题。

左皙池几乎要哭了：“就是......”

忽然，不知道他戳到了何处，她猛地弓腰，眼看着又要咬住嘴唇，男人的虎口比她更快地抵上了她的唇瓣。

左皙池呜咽一声，蓦地瞪大双眼。

“以后换个习惯，”李子尧倏然压低腰身拉近距离，宛若星辰的黑眸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他毫不避讳地将她的每一分神情收入眼底，缓缓吐出两个字：“咬我。”

.......

左家。

沉重的三两声咳嗽从门板后方传来，分明已是四月孟春，左老太爷的床榻上却依旧堆积着厚重的被褥。

“年纪大了，真是不中用了。”左老太爷惨白着脸，任由左八爷将自己扶起来。

“爹，您别这样说。”左八爷为他倒水。

数月前的那次廷杖明明不算重，可左老太爷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更有恶化的趋势。

左老太爷靠着床梁，干裂的唇瓣微张着喘息，忽地又是几阵猛咳。

“我这身子啊......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他自嘲地笑了笑，“只可惜揽月塔......还没建完，怕是......看不到咯。”

“怎么会？”左八爷皱眉给他顺气，“这塔的图纸是您执笔，定当也由您封善。”

左老太爷抿了口水，缓慢地摇了摇头，沉声道：“老八，若我死了，这塔你无论如何也要建下去，咳咳......”

“爹，您别说了......”

“听见了吗？”

杯盏被啪得一声搁置上桌案，左老太爷混沌的眼里满是坚毅：“老八，你发誓。”

左八爷顿了顿，起身撩开衣袍跪到地上：“儿子发誓，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会将揽月塔完完整整地修筑成形，如若不然，便遭五雷轰顶，死不瞑目！”

左老太爷总算是满意了不少，他欣慰点头：“好......好啊.......”

月光皎洁，洒下几缕透到窗边，左老太爷失神地望着外面，喃喃道：“也不知道老大他们现在在何处......”

左家刚因揽月塔获罪时，左老爷便和左王氏带着左湛携带财产逃出了京城。

“......湛哥儿还那么小，若是出了岔子可怎么好？”

左八爷为难道：“儿子已经遣人去寻了，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左老太爷又激动了起来，“这可是我们左家唯一的嫡孙，若是出了岔子可怎得好！”

左家子嗣单薄，左老太爷膝下也不过三个儿子，其余全是女儿，其中老四早早便分家离了京城，左八爷丧妻后没有再娶，便一直跟着住在老宅。

“当初要你续弦你非不续，现下只有一个女儿，我左家连个能继承老夫衣钵的人都没有！”

左八爷没有生个儿子一直都是左老太爷的一块心病。

“老大一家我早早便不指望了，只盼着他们好生过着，左家也不是养不起他们，可偏生你也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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