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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一顿饭用得沉默诡异。
李子尧最近似乎很忙, 寻常休沐都未曾休息便罢了，用完晚膳后没等老太爷发话，他又以公务为由离开了李府。
左皙池顿觉晚膳索然无味, 她凝望李子尧离开的方向, 担忧问：“娘，郎君他......不会生气了吧？”
照理说李府这样大的家产不至于在意这点食材，可李秦氏却......
“在南疆的时候冷糠草根都是吃过的, 这有什么吃不了？”李老太爷忽然冷声开口。
提及南疆, 他凉凉地从她身上扫视而过。
左皙池神情微滞, 她分明感受到了老太爷未出口的‘左家奸佞’之言。
“哼。”李老太爷拐杖一跺，沉着脸起身，随即一言不发地由小厮扶着离开了正堂。
左皙池红唇紧抿，一颗心慢慢沉到谷底。
“黛黛你别担心，”李秦氏及时宽慰, “霁云是真的有公务在身。”
“嗯。”她勉强朝李秦氏笑了笑。
......
不得不说，左皙池是位极好的执掌中馈者。
经过数日手把手相教, 李秦氏跟随她学到了不少管家理账之事，并将剩余的账簿全数归类整合齐整。
“霁云能娶到你这样蕙质兰心的妻子, 当真是他的福气。”李秦氏看着井井有条的账房，由衷感叹。
“母亲过誉，这是儿媳该做的。”左皙池垂头。
倒是他们不嫌弃自己二嫁之身。
李秦氏微微侧目, 一眼便猜到她在想什么：“黛黛，你不要太将老太爷的话放在心上，他人便是那样的性子, 霁云一日要与他呛上两三回呢。”
左皙池愧赧：“祖父文人风骨, 得无数臣民敬佩瞻仰, 儿媳只是觉得自惭形秽。”
揽月塔让李家造贬, 也让左家乘势而上。
朝中尚且不屑唾弃左家奸佞谄媚多年，李老太爷作为前首辅，又是此前反对筑建揽月塔之首，不待见左家实在是人之常情。
左皙池很明白其中关联，而李老太爷没有对她有过多的迁怒，她已经觉得很是幸运。
见状，李秦氏叹了口气：“朝事我不懂，但霁云做事定有他的考量，你无需多想。”
左皙池微愣。
李子尧的父亲因上谏而死这件事不是秘密。
她本以为李秦氏至少会存有怨怼。
继而想到楚星儿谈及他与父亲的联系，以及娶自己的缘由。
是了，李子尧怎会意气用事？
左皙池颔首：“儿媳明白。”
......
经此一事，左皙池对李老太爷愈发敬畏。
李子尧说过不必请安，她虽然再未早起打扰过李老太爷，却也同时将陪同李老太爷下棋的事默默放在了心上。
然而左皙池自幼不善琴棋书画。
——倘若绘制图纸能算入画作一类，倒能勉强算作会其中一样。
是以，为了不让李老太爷扫兴，她寻来了许多棋艺相关古籍，苦苦研习数日才敢打着陪老太爷下棋的名号再次踏入李老太爷的院落。
然而她终究是将下棋想得太简单，不出几步，就已经败像横生。
“小丫头片子还有本事与老夫对弈？”左老太爷收敛棋子，不屑哼声。
“是......是孙媳蠢笨。”左皙池满目困窘，咬牙将黑子收回。
这实在是……与书本上全然不同。
见人落下第一子，就硬着头皮跟着往后下。
后来又是对弈几局，皆是输得十分惨烈。
哗啦一声，李老太爷将棋子倒回瓮裏，小厮十分有眼力见地扶着他起身往内室走。
她闻声抬眸，颓然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陪老太爷解闷这件事还未开始就结束得如此之快。
看来定是自己太愚钝，又惹恼了老太爷。
......
左皙池不敢再莽撞行事。
她决定苦心研习棋艺。
夜静更深，凉白的月光被揉碎了洒落在无尽苍穹。
女子及腰青丝如瀑布般铺满纤弱的后背，她葱白细嫩的左手撑着额头，摇曳灯烛下，她柳眉轻蹙，看上去很是为难。
李子尧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光影与记忆纷杂，他恍惚好像见到了十年前，那个在国子监旁听的小姑娘。
彼时的她四书最弱，每每到夫子讲解此类文卷，她便是这样一副不堪其忧的模样。
室内火烛缥缈，映照地他硬朗的眉目温软了不少。
左皙池看得昏昏欲睡，再又一次差点栽下去时，男人有力的大掌托住了她的额头。
她猛地惊醒。
“在看什么？”李子尧随手抽出她的书本。
左皙池忙坐端正：“妾身......在研习棋艺。”
“你还真的在看这些？”他诧异一笑。
当日不过是他随口之言罢了。
左皙池窘迫点头：“只不过妾身实在.....不善于此，与祖父对弈总过不上两手，恐怕已经惹了他不快。”
她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的本意只是想陪老太爷解闷，顺带缓和一下其中关系的。
男人嗤了声：“确实蠢笨。”
左皙池耳根一热。
李子尧随意从她手中抽过笔杆，圈画良久。
“对着这个阵法，明日再跟他下一场。”
啪的一声笔杆被扔回笔囊。
“愣着做什么？”他挑眉，“还不快背？”
左皙池后知后觉地点头：“哦、好.......”
李子尧手背抵着下颚，忽而余光又见到了旁边镇纸下压着的厚厚一沓宣纸。
“这又是什么？”
左皙池猛地回神：“这是......”
可她速度哪有他快？
没来得及伸手，那一沓纸张便被男人轻易执起。
李子尧翻动两下，饶有趣味勾唇：“你日日都在家里做这些？”
“......也不全是。”
“架子呢？”他问。
“嗯？”左皙池茫然抬头。
李子尧抖了抖手头那一堆画废了无数张宣纸的花架草稿。
左皙池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妾身只是随手画画......”
以前在陆家的时候她年少不知事，以为是自己的院子又不得人待见，便随心所欲了些，却被各种冷嘲热讽，虽说后来依旧保留了下来，但最初也不算愉快。
现在嫁入李家，先前她确实想过去询问李子尧能不能在院子里搭紫藤花架，可自从那日和楚星儿交谈过后，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即便源头不一样，可左不过是和与嫁去陆家相差无几的结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上去不错。”李子尧似笑非笑，“不愧是工部侍郎的女儿。”
他这话属实诚心，他们回京不久，李府尚且空旷，的确需要添置些花草物件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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