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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星子碎满夜幕, 在广袤无垠的苍穹中散成无数微光，星斗与明月交相辉映，来自夜的寂寥与潮气悄然蔓延。
周遭静谧, 唯剩蝉鸣愈演愈烈, 洛京城被黑暗笼罩，四下坐落的宅院庄肃而又威严，大门紧闭昭示着属于京城世家的威严。
然在此凛然之下, 两道身影在黑暗中无声穿梭。
左皙池浅紫镶边素锦对襟纱衣着身, 披了件月白披风, 锦缎般的及腰长发由一根束带随意拢起，因走动导致几缕搭在耳侧的发丝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李子尧单手搂住她不盈盈一握的细腰，翻身上马。
左皙池惊呼一声，男人同时挥鞭，马儿嘶鸣扬蹄, 从侧门绝尘出府。
微热的夜风呼啸过耳边，左皙池完全缩在他怀中。
她紧张地扯住男人的衣袖：“这......不合规矩。”
子时过半, 依照规矩早该就寝，他们未歇下便罢了, 现在竟然还倒行逆施地出了府。
“什么规矩？”
李子尧轻扯唇角，轻狂的语调与疾驰的马蹄交融掷地，一道飘散在耳畔猎猎劲风之中。
“我就是规矩——”
......
洛京京郊西山之巅, 巍峨行宫高耸入云，明月四溢，缥缈暗淡地笼罩在红砖金瓦上, 泛起淡淡光辉。
西山地势陡峭, 难以建筑屋舍, 是以, 这座巨型宫殿历经四代工部能臣以及无数番匠才得以建成。
周遭光影变换，左皙池仰头凝望，揪着他衣摆的手指缓缓松开。
“若真算起来，你祖父刚刚入仕时也参与了这座宫殿的修筑。”李子尧放慢马蹄，解释道。
左八爷房中有一册专门记载工部修筑建筑的书册，上至宫殿高塔下至水渠堤坝，无一不细。
左皙池小时候偷偷见过一次，结果被左老太爷发现后狠狠训斥了一顿。
左老太爷极为避讳女孩习得这些，自此她便再没机会看见那本册子，更不知左家还建过这样一座行宫。
“......是我们左家建的？”
“嗯。”
左皙池红唇微张，看着那方宫殿一瞬不眨。
耗费四代人心血的行宫光影璀璨，她头一次这样清楚地感受到祖父自幼念叨的工部传承是为何物。
只可惜她......
“以山绕湖，以树冠遮荫，利用西山天然的优势修筑这般避暑山庄，如此智慧叹为观止，”李子尧敛目勾唇，“你作为左家后人还在大太阳下搭花架子，实在可羞。”
左皙池霎时愣住。
她一介女子，又算什么左家后人。
“我自然是不能和爹爹与祖父相提并论的。”她垂眸轻声开口。
男人哼声：“那你就别再做这些活计。”
“......不行。”
“嗯？”
左皙池咬唇：“我以后不会了。”
原来他费这么大功夫是把她带到这里来再教训一顿，此前好不容易征得他同意，哪能因这小小晕倒就前功尽弃？
思及此，她捏住他的袖子，转头仰视他，放低的声音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撒娇：“真的。”
小女人杏眸中布满哀求，倒影着波荡的月光，如一汪清泉潺潺荡漾。
李子尧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搂住她腰身的手臂止不住收拢。
“你......”他短促地笑了声，“且再信你一次。”
左皙池暗松了口气：“那......可以回去了吗？”
“回去做什么？”他将她脑袋转过去，“还没到。”
左皙池一愣：“你要......去行宫？”
“去不了。”他很诚实。
“......”
也是，皇家人才可进行宫，他们才刚刚推拒了陛下的邀约，现在若去实在多此一举。
“那我们是......”
‘我们’二字取悦了李子尧，他挑眉：“去一个比行宫更有趣的地方。”
......
*
世人皆知西山行宫富丽堂皇，却鲜有人知西山往北亦有一片世外桃源。
李子尧带着左皙池到西北山脚时已经接近寅时。
一座小宅院安静地坐落在层层树冠之间。
“你就住在这里。”
“这儿？”她惊讶，“可是......”
“没有可是。”李子尧探臂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不容置喙，“好生养病。”
“......”
山涧清泉潺潺流动，丛林湿润清凉。
左皙池被迫暂住此处数日，却不得不说这里确实要比外面凉爽许多。
李子尧摆明了让她安静修养，除了一位名为慧娘的哑妇每日来做饭，便只有他们二人。
庭院虽小，但干净整洁，且样样俱全，就连书房里都摆满了书。
李子尧白日上职，左皙池闲来无事便独自看书，本着打发时间的心思，却不曾料书房中竟有许多她从前根本没有机会研读的书册，譬如《木经》、《考工记》、《梦溪笔谈》等。
她看得入迷，连哑妇将膳食呈上都未可知，等到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旁边站了许久。
见她回神，哑妇欠了欠身以示告退。
左皙池看着妇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里一切准备地太过齐全，齐全到仿佛一直都有人住在此处，或者说是......早有准备一样。
思及此，她合上书页，鬼使神差般也起身跟了上去。
......
小路灌木丛生，哑妇挎着篮子路遇野菜摘上几株又往前走，全然没曾注意身后还有人跟随。
左皙池随着她走过曲径小道，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小路愈发逼仄时豁然开朗。
那方是排排茅草屋，不少与哑妇相似打扮的妇人头包巾帕，或晾晒衣衫、或烹煮饭食，她们身侧大多都有一二孩童跟着来回跑。
却独独没有见到一名男子。
“慧娘回来了！”有人笑着打招呼。
“你就给我们说说呗，那位将军夫人是何等模样？”又有人迎上去。
只见慧娘为难地摇头，又伸手比划几下，是拒绝的意思。
“哎哟你就说说嘛，你放心，将军保证不知道你告诉过我们的！”
“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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