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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墨云翻腾蔽山月, 滚滚长河碎浮尸。

数以万计百姓流离失所，镇南军的将士身披蓑衣来往划着木筏营救灾民，无数男女呜咽声幽幽不绝。

李子尧矗立于大坝高处, 他眉目深沉, 任由急烈的劲风吹动高束的马尾。

今年的雨季要比以往来势汹汹，饶是他昼夜兼程抵达河城，水患仍毁田灭堤, 大大小小已经有数十口河道溃崩。

“李大人。”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在身后。

女子身着素裳, 一袭蓑衣披身, 及腰长发安顺地垂在身后，她容颜清秀，正是河城知府嫡女，吴舒雯。

“此处风大，都督披星戴月赶来河城, 合该休息。”吴舒雯红唇浅弯，“是爹爹吩咐舒雯来此。”

女声温润大方, 不逾矩又恰到好处。

“不必。”

李子尧没有侧目，越过她径直下行。

吴舒雯也不恼, 提着裙摆跟在他后面，轻声忧道：“眼下大雨仍有不停的趋势，若再不疏通河道, 恐直接殃及周遭三省。”

“大人，小女斗胆多言，东边您尚且可以直接炸山, 后供补给, 可这西方长宜山处百般推拒, 如此不懂朝廷用心良苦, 为何不效仿此前？”

长宜山是位处长河交连处，是极为重要的疏水中枢，现下堤坝溃散，洪水倾泻，堵水终不能长久，凿山引水泄洪才是根本之道，而长宜山正是这凿山源头。

“长宜山地势复杂，若无懂地形之人勘测冒然炸山无异于寻死。”李子尧淡淡道。

终于听到他答复，吴舒雯心头一喜。

她按捺下上扬的唇角，语调愈发担忧：“可是......现在凿山泄洪一事刻不容缓，如若那些百姓咬死不松口，届时不仅仅是河城，恐大燕腹地都将陷入泽地。”

“大人您......”

“都督，洛京急报！”

旭光忽而出现打断了吴舒雯酝酿的后半段话。

李子尧蹙眉：“何事？”

旭光单膝跪地：“夫人于一月前离京前往河城，按脚程本该是三日前抵达河城驿站，现在却没了踪迹。”

京官出行驿站之间皆有通信，如若超出三日未达便视为出了意外。

手头信件被男人猛地夺走，李子尧薄唇抿成直线，瞳仁颤动扫视上方字句。

“简直胡闹！”

唰的一声，纸张被扔进泥泞，他忍着怒气大步迈向营帐。

吴舒雯早在听见‘夫人’二字时便愣住。

“旭副将。”她倏然出声叫住旭光，“都督已经......娶妻了吗？”

“是。”旭光颔首离开。

吴舒雯站在原地久久未离。

闷雷响在天际，婢女上前道：“小姐，又要下雨了。”

“去查他的夫人出生何家。”

“是。”

吴舒雯咬紧牙关，死死凝望方才李子尧离去的方向，尽管此时早就没有人影。

又想起李子尧适才的神情如此愤怒，她攥紧掌心：“他应该不喜欢他的夫人吧？”

一定是个小家之女，连自己丈夫受命赈灾都要赶来跟着，当真不识大局。

“小姐生得天生丽质，又懂山川地势，李大人这般逸群之才最需要小姐如此聪慧得体的女子，哪是京中娇女比得上的？”

婢女这话说到吴舒雯心坎上去了。

她观察过，此人手段狠辣冷厉风行，且生性冷淡，对待周围的人从不多言。

可是他刚刚却亲口同她讲了不能冒然炸山的理由。

他若对她无意怎会开口？

所以，有夫人又如何？

吴舒雯高傲地扬起下巴：“这个男人必然是我的。”

......

*

长宜山，大牛村。

临近天明又开始下起大雨，左皙池一行人既定的启程计划再次泡汤。

好在大牛村的人虽然对朝廷官员充满敌意，但对他们这些‘老乡’还算仁尽义至。

大牛村长派人过来送了麸糠粥和煮熟的野菜，何良早就饿得不行，忙端起喝了一大口。

“呕......”

粥未入腹便全数吐出，赵平成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浪费！”

何良苦着脸：“师父，这......这是给猪吃的吧。”

赵平成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盛了碗麸糠粥吃得津津有味：“嗯，还是二十几年前的味道。”

何良仿佛见了鬼一样，惊讶地张着嘴。

若竹抿了一口登时骤起眉头：“我们夫人怎么能吃这种腌臜之食！”

赵平成冷哼一声：“受不了苦还跟着来做什么？之前就该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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