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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新病叠旧疾, 再加上沿途劳顿，左皙池彻底病倒了。

她昏睡许久，直到第四日才渐渐退了高热。

河城难得出了太阳, 稀薄的日光透过营帐卷起的窗帘, 打在床榻上女子卷长的睫毛上。

左皙池睁眼时，若竹正要给她换额间的帕子。

“夫人，您终于醒了！”若竹一喜, 眼眶红红的, “您身上到处都是伤, 还发了好久的高热，奴婢还以为......”

那些天他们窝躲在山洞里，没有食物也没有光亮，以至于谁都不知道左皙池虚弱到了何等地步。

李子尧疯了般将人连夜带回，褪下衣裳才发觉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无数, 甚至有的都开始溃烂，最严重的还是后背被砸到的地方。

幸而伤口虽多, 但都是龙崩时碎石留下的皮外伤，并不致命。

听若竹这样说, 左皙池这才感知到身上确实隐隐作痛。

不过那时她只顾着不能睡过去，倒真的没觉得多疼。

“我睡了多久？”她缓缓开口，嗓音还有沙哑。

“今天是第四日了。”

竟然有四天。

左皙池撑着身体坐起来, 扯到伤口忍不住蹙眉：“大牛村的人可还好？”

若竹：“都好着呢，夫人您别担心了，都督遣人给他们搭设了新的帐篷, 大牛村的人都被安顿好了, 而且奴婢还听说, 那大牛村的村长忽然松了口, 答应凿山引水了呢！”

“当真？”左皙池微讶。

没想到大牛村长竟决定如此之快。

若竹点头：“千真万确。”

“这几天都督都忙着丈量河长勘地形，想必不日这淤堵的洪水便可泄流。”

左皙池松了口气：“扶我起来吧。”

她知道这个当头李子尧必然十分忙碌，所有没有过多询问。

外头出了太阳，空气中鲜有暖意，左皙池披了件外袍便往外走。

此处为镇南军驻扎之地，李子尧将她安置在军营后方，相对安静，难民营则在偏北之处。

左皙池漫无目的地往北边走，猝不及防入目的惨状让她登时心惊。

数不清的难民蜷缩在朝廷草草搭建的营帐之中。

有些被激流大石压断了胳膊腿脚，更有甚者直接没了大半个身子。

微弱的呜咽与嗷嚎连绵不绝，她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赶紧后退。

胃中翻滚，浓烈冲鼻的气味几欲作呕。

虽早知现在的河城败井颓垣，可此情此景根本不是传到洛京后冰冷的民不聊生四个字。

她从没有哪一刻这般清晰地认知到洪涝的可怖。

“夫人？”若竹担忧。

左皙池揪着胸口缓了缓，闭上眼：“.......我没事。”

她心情复杂，更无可奈何，最终只能低叹:“走罢。”

“是。”

......

若竹扶着她换了条通往前方堤坝的路。

早就越过水则碑的长河水奔腾翻滚，疾风吹动左皙池用一根发带束起的长发。

她的簪子落在了那昏暗的山洞里。

左皙池站在尚且没有决堤的大坝下失神地望向长河，余光被一道熟悉的身形吸引过去。

堤坝高处，身姿颀长的男人肩披霞光，一袭黑衣银甲，背对着她红烈的披风因风鼓动猎猎作响。

左皙池在很多人口中听过他战功赫赫，却没有真的见过他以将军之名号令千军的模样。

她眉眼软下，看得怔神，直到一位女子走到他跟前，打破了这副静谧画卷。

“那人是谁？”若竹皱起眉。

“那位啊，正是知府大人嫡女吴小姐呢！”伤势轻缓的难民正在河边舀水，听言笑着答了一声。

又引起其他人的附和：“这位吴小姐人美心善，还懂山川河势，与将军看上去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前不久长宜山那边的村民冥顽不顾，不愿意开山引水，可经吴小姐几日相处，便被吴小姐诚心感动，这才允了迁移凿山。”

“竟有此事，那我们岂不是很快便不必日日担忧洪水再次决堤？”

“男才女貌，吴小姐更是蕙质兰心，委实相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若竹有点气不过：“什么叫是她说服了大牛村的村民，你们有何证据？”

正在舀水的人往后看了一眼便被左皙池的容貌惊在原地。

此处竟还有生得比吴舒雯还要貌美百倍的女子！

“这......”那人吞吐两句，“自是因为吴小姐心地善良，打动了他们，哎我说，将军可不是肤浅之人，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与我们吴小姐媲美！”

若竹咬牙：“你——”

“媲美什么媲美什么？”赵平成卷着袖口从河边踏来。

他这几天都在这里观察水势，难民们自是都识得他。

“郎中大人。”适才开口的难民齐齐见礼。

赵平成瞥了一眼早就丢了魂的左皙池，高昂下巴：“在你们眼前的真是你们口中不是肤浅之人的将军夫人！”

语落众人大惊，登时跪下。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将军夫人恕罪.......”

若早知眼前人身份如此尊贵，便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正主面前编排将军与其他女人！

左皙池正心不在焉，又微不可见地上抬眼帘，恰好与转过身的李子尧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心下一惊，来不及思考便忙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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