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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堆在上头的土堆不知怎的轰然滑落, 急嚷的呼救声此起彼伏，紧接着是有人跟着跳进水中的声音。

左皙池耳边嗡嗡作响。

吴舒雯刚刚是迎到了李子尧跟前，他定然会……

“左皙池！”

捂住耳朵的双手被人拉下, 她呆滞抬头, 对上男人焦急的眼睛。

李子尧大口呼吸，明显是急奔而来。

“伤哪儿了？”他皱着眉，手掌穿过她腋下, 像是抱孩子般将她搂起。

他急切打量她, 好在身上暂只看见飞溅的泥土。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穿破天际。

吴舒雯被几个穿着褴褛的难民捞上岸, 衣衫被泥水浸透，身姿完全展现。

“吴小姐您没事吧……”

“滚！都给我滚开！”衣衫凌乱的女子发髻歪斜滴水。

吴舒雯双目通红，仿佛遇见洪水猛兽般对那些难民拳打脚踢。

奶娘终于出现，看见她这副衣不蔽体的模样差点吓晕过去，忙解了自己的衣衫将人包裹起来。

“快！还不将小姐带回府！”

大群婢女涌上挡住自家小姐, 又着急忙慌地把人抬回去。

女子的狼嗥鬼叫愈行愈远。

左皙池终于回过神。

小女人眼尾泛红，呆呆地看着自己, 像是吓傻了。

“没事了。”刚想用指腹擦她脸上的泥土，李子尧发觉自己的手似乎更脏。

毕竟刚刚才查过河堤。

他松开手掌。

左皙池还维持着愣神看他的姿势。

她喃喃：“我是不是不该来......”

“嗯？”周遭嘈杂, 李子尧没有听清。

“没事。”她迅速垂下眼帘，状似无意问，“刚刚......你为什么不去救吴小姐？”

他们明明离得那样近。

许是认为问得太直白, 左皙池又迅速补充：“她若出了事，知府大人不肯配合你们赈灾，可该如何是好？”

“朝廷养他们, 他们为朝廷效力天经地义, 若不配合自有燕律定夺。”李子尧没觉不妥。

实际上方才见这边土坡滑下时, 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旁人。

只有那个看到他便迅速躲到巨石后面的她。

像极了当年偷溜出府又被他撞见的小姑娘。

左皙池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

他好像一直都很爱用《燕律》说话。

“.......原来如此。”左皙池抿下想弯的唇角。

虽然面对旁人落水自己却暗喜的行径十分卑劣, 但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开心。

更何况，吴舒雯那边那么多人，应当没有性命之忧。

......

李子尧放心不下她到底有无受伤，拉着她回了营帐，将她好生检查了一番后才肯作罢。

“别乱跑。”他拧眉叮嘱，想到她刚刚吓红了眼，耐着性子补充，“这里不比洛京太平。”

左皙池闷闷点头。

李子尧起身欲离。

他眉心始终皱着，她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

尚未解决的长宜山，不知何时再来的大雨，河床残存淤堵的泥沙。

朝廷拨来的二十万两白银，连安抚一半难民都不能足够。

可他还要在此之余顾及自己。

“夫君。”她叫住他。

李子尧回眸。

男人眉目仍旧刚毅俊美，还是当年只需一眼便可让万千闺中少女沉沦的模样。

红唇几番张合。

无数关心与担忧的话在心中盘旋又消散。

都太苍白。

左皙池看着他，最后只说出一句。

“没事。”

......

*

镇南军的将士们忽然开始大肆砍伐干树木枝，河工齐力运往长宜山，点了一把火。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直至第四日阴雨降至，是夏雨来临。

轰的一声巨响胜比雷鸣，左皙池听见好多人的欢呼声。

他们好像是在说，长宜山被炸开了。

左皙池又过起了很多天也见不到李子尧一面的日子。

若竹仍然送着一荤一素的菜食，她知道他们不敢忤逆李子尧的授意。

左皙池没有为难他们。

只是觉得，来河城这件事大抵的确是她太过冲动。

她好像.......真的只会给他拖后腿。

.......

左皙池没有再出过营帐。

她听着外面来往的士兵讨论长宜山凿到何等地步，河床淤泥还有多少清完。

直到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比起赈灾救险的镇南军，护送官银的钦差大臣明显清闲很多。

陆奕行官袍尚未沾染泥污，自顾自地坐到她对面。

“你瘦了。”他定定地看着她，“以前你在陆家从未受到这般苛待。”

左皙池静静地望着外面。

帐中小窗卷起一角，恰能看见外面卷起裤脚来回运送条石、木桩的河工。

“大人不知难民疾苦，官兵艰辛，日日好食相待，自是丰盈。”

陆奕行沉下脸：“皙池，你何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左皙池侧目：“我说的只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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