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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河堤边, 河工来往搬运条石、木桩，数月前被洪水冲散的堤坝正在逐渐修补。

“快些！都没吃饭吗？！”

赵平成挽着裤腿站在一块大石上，手头捏着的纸张虽烈风不断飞舞。

长宜山凿通之后也过了春汛, 河城安稳了一段时日, 然而如今到了六月末即将步入七月，正是夏汛时节。

“他娘的，今晚若不能把这边补好就都白干！”赵平成迎着狂风怒喝, 忽而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的左皙池。

他眼睛一亮, 从巨石跳下来, 大声道：“小女娃！”

左皙池抬头，赵平成已经跑了过来。

“你不走了？”他问。

左皙池点头：“走也很麻烦。”

赵平成哈哈大笑：“不走好、不走好啊！还是舍不得你夫君？”

她红唇抿住，赵平成一看便知她又羞怯了。

“嗐，你这女娃怎生这般脸皮薄，你兀自来河城的时候可不是......”

“赵郎中, ”左皙池忍不住打断他，转移话题, “这天是又要下雨了吗？”

提到这个赵平成收敛了笑意，他面色凝重：“是啊, 现在什么都缺，没粮食没条石没木桩......河工吃不饱饭没力气干活，堤坝也修不完, 若再遭夏汛，恐怕难啊！”

遥远天际乌云蔓延遮盖日光，大地逐渐被暗沉笼罩, 一场暴雨蓄势待发。

这对刚刚修补了一半的河堤来说无异于灾难。

“唉——这天又黑了。”赵平成眯起眼看手上图纸, 尝试两次无果, 烦躁无比, “小女娃，你快帮我看看这处，老夫眼睛怕是熬坏了，天一暗就看不清东西！”

左皙池帮他指出他看不清的地方，又瞧了瞧他的眼睛，问：“可有请军医看过？”

“看什么看？大家都这样，小病而已，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赵平成满不在乎地摆手，继而想到什么，朝堤坝那方大喊，“哎！黑瞎子就不要在这时候干活了！莫要修坏了老子的坝！”

语落，立马引得一众壮汉呼喝，眼睛尚好的人顶替了看不清东西的人。

这些同赵平成一样一到黑夜便看不见的人则都被调侃为‘黑瞎子’。

“你若是个男娃我还真想收你为徒哈哈哈——”在左皙池的引导下赵平成找到了接下来要修的部分。

许是被他感染，左皙池也笑着回了一句：“我爹就是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怎么了？”赵平成鼻孔朝天，“我告诉你，你爹这工部尚书太虚——他去的地方还没我多，你看着修坝他来了吗？想当年我可是......”

赵平成白衣出身没有背景，又性子古怪，在工部得罪了不少人，是以，到了现在与左八爷相当的年纪也才只是个五品郎中，那些偏远的脏活累活更是都派他去。

左皙池静静听他炫耀，笑而不语。

.......

大风愈烈，明明还没到傍晚，黑沉沉的天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下来。

她赶在下雨前回到了营帐，心里却惦记着方才赵平成说的眼疾一事。

不知道李子尧今天回不回来，左皙池踌躇半响，站起来取过油纸伞。

然而不等她走出门，李子尧便先掀开了帘帐。

左皙池愣了愣，把伞放下。

“去哪？”他褪下蓑衣，没有靠近她。

“去找你。”左皙池兀自上前帮他解开沾水的外袍晾到一边。

李子尧瞧着小女人无比自然的动作，无声勾唇：“找我做什么？”

左皙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皱眉将方才见到赵平成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所以我觉得这并非赵郎中说的那般简单......”她顿了顿，继续道，“据我方才所见，相似症状的河工恐怕不止十人。”

李子尧垂眸静默，良久道：“知道了。”

......

赵平成对自己的毛病不以为意，然而有上面的人亲自开口，饶是他再不愿意，也得带着河工连夜到军营看治。

军医收回手指：“将军，这位大人以及这群河工该是都得了雀蒙眼。”

“雀蒙眼是什么？”

“我们不会死吧......”

.......

河工们满目焦急。

军医看了一眼李子尧，犹疑道：“此疾说大不大，若是寻常多吃些猪肝便可自愈.......”

可现在一顿一碗粥都是奢侈，何来猪肝？

赵平成一听就炸毛：“雀蒙眼？什么雀蒙眼鸟蒙眼的，老子没病！”

“果然是雀蒙眼。”左皙池忽然开口，众人齐齐望来。

李子尧侧目：“你知道？”

她点头：“我爹爹以前也得过这病，只不过爹爹吃猪肝便浑身长红疹，所以猪肝对他无用。”

白日听赵平成说到这症状她就想到了左八爷，当年左八爷日日在工部膳食都是草草对付，现在河工们吃不饱饭也有相似的问题，果不其然是同一种病。

李子尧问：“那他是如何好的？”

左皙池看向军医，道：“我母亲日日给他炖鲫鱼汤，吃了小半月便好了，敢问这鲫鱼与猪肝可是有同样的功效？”

军医恍然大悟：“的确如此。”

习医时常道雀蒙眼吃猪肝，却忘了同等的其他食物可以代替。

“面前就是一条大河，这鱼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有河工亮了眼睛。

“是啊！”

......

左皙池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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