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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左皙池顾不上还在盛怒中的男人, 着急忙慌地跑到赵平成所在的营帐。
她刚刚撩开帐帘便听见老者正在痛呼哀哉。
“大夫，赵郎中如何了？”她问。
军医皱眉，摇头：“这位大人被利石伤了经脉, 此处药物不够, 恐怕.......”
“还能治好吗？”左皙池焦急打断。
“好是能好，”军医顿了顿，为难道, “但需静养至少三月。”
三个月！
河堤修筑寸阴是惜, 莫说三月, 就是三日都耽搁不得。
更何况赵平成还是负责整个堤坝的监工。
“哎哟，不就是伤了手吗......”
“师父您别乱动！”何良急着按住想起来的赵平成。
后来的李子尧显然也听到了方才军医的话。
“为何会伤到右手？”他问。
何良：“我师父他今日在河堤边见河工搬条石太慢了，就去帮忙......以前也经常这样都没出事，可今天折返时忽然和一位壮汉撞到一处，那条石就生生砸到了师父右手上！”
碍于施工时常有类似的意外发生, 现在河工来回两路都是分开。
“那人估摸着是太累了走错了路，可怜我师父......”
“哎哎哎何良, 老子还活着！娘们儿唧唧的，哭什么丧？”赵平成最是看不惯何良文弱的模样。
老头精神抖擞, 花白的头发一如往常不修边幅，除去那被包裹厚实的右手臂，整个仍旧神气扬扬。
左皙池暗松了口气。
幸好人没有大事。
“郎中大人, 您这些天好生歇着吧。”
“这怎么行？老子的图还没画完！”赵平成不乐意了，“哪里需要三个月，要我说三天就可以......”
“若不好生修养, 日后恐会永远落下病根。”军医适时出声。
赵平成登时哽住：“什么永远落下病根, 不就是砸了一下手吗？”
“……不让老子画, 堤坝如何办？你们指望工部其他的废物？呵, 那你们等着明天，不，夏汛再来一次都挡不住！”
赵平成佯作镇定，越说底气越弱。
“我不能歇......现在将近半数的河工都得了雀蒙眼，我们修坝的时辰只有白日，倘若我还歇下.......”
“您别急，”左皙池宽慰，“我们刚刚寻到了一处能食用的鱼群，相信不日河工们的雀蒙眼就能治好。”
“雀蒙眼能治好了？”赵平成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眼睛一亮，“哎对了，我手不能动，但你能动啊，小女娃，要不你来帮我执笔？”
“我不行。”左皙池一口否认。
“不行什么不行，你——”
“我真的不行！”她蓦地提高音量，意识到不妥立马道，“不如让何大人......”
“他会什么？”赵平成越想越觉得可行：“你又不是不会画，我教你啊，你就......哎！小女娃——”
.......
左皙池逃一般跑出了营帐。
长河水奔腾汹涌，晨起的薄雾在愈渐升高的日头中慢慢散淡。
浑浊的水面泛着棕黄，河工们仍然在来往搬运条石木桩，将溃散的堤坝一点一点筑回从前的模样。
李子尧站在离她不远处。
劲风吹动他的衣袂，他沉默地看她对着长河水发呆。
.......
在大牛村的人帮衬下，镇南军运回了不少个头饱满的鲫鱼，不但能暂时解决河工吃食的问题，雀蒙眼也日渐好转。
虽然赵平成右手受伤无法继续完善长河地势图，但仍旧每日都在坝边巡视。
夜幕低垂，蝉声鸣叫。
左皙池背对着床外侧，一直心念着大牛村那边的小水坝，又怕提及惹李子尧不悦，只好作罢。
“想去大牛村？”
左皙池稍愣。
黑暗中男人隐约低叹了口气，然后肩膀被转过去。
她茫然眨眼。
他妥协:“必须时刻跟着我。”
左皙池双眸一亮，连连点头。
......
李子尧趁着夜色与她从后方绕出了军营。
这不是左皙池第一次跟着他夜间出行。
以前她只觉得这种行径胆大妄为，战战兢兢唯恐被人发现受到斥责。
可后来没规矩的事做得多了，她才发现，除了李老太爷和李秦氏还有谁敢斥责他？
当然，他们的斥责李子尧多半没放在心上。
左皙池跟着他感受到了太多的肆无忌惮，那些从前在她眼中天大的麻烦都逐渐褪去恐怖的棱角。
她因他见到了世间事不同寻常的另一面。
与大院内宅的四方天地完全不同。
他潜移默化改变着固有认知。
后来，她甚至会因一念之间千里迢迢从洛京来到河城。
.......
马背颠簸，男人泥塑般的手臂稳稳地束紧她的细腰。
一如此前的很多次同骑。
李子尧身形高大，却不显夸张魁梧。
与之相比，她的身量则要娇小很多，他可以将她完全圈在怀中。
左皙池不自主地仰起头，瞧见男人喉结锋利，被半边泛银面具遮挡的下颚紧绷。
她心念微动，在下一阵颠簸时小心翼翼地往他怀里靠紧几分。
属于他的清冽草木气息缭绕鼻尖。
左皙池敛目弯唇，心跳加快。
......
临近子时，万籁俱寂，他们没有径直走近大牛村，而是到了此前左皙池受伤的支流旁边。
巨石残骸仍在原地，左皙池只看了一眼便觉后怕。
若当时她再反应慢些，恐怕早就葬身于此。
李子尧行至河边，视线扫视四周，依循巨石滚落的痕迹往上望去。
河水拍过岸边礁石，落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左皙池循着他的视线一起看，明显也察觉到了问题。
群山环绕不假，却不是长宜山那般被巨石覆盖的石山，更不是该有这么大石块的地方。
她心口咯噔一跳。
有人......想杀她？
不、不对。
她在河城无冤无仇，这些巨石若真是人为必然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又有谁会为了她如此大动干戈？
左皙池压下心口的战栗，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那边坍塌的小水坝上。
“大牛村村长说......这些小水坝年年修但也年年塌，支流水流不比主流湍急，”她顿了顿，努力维持平稳，“按道理该比大坝更牢固。”
李子尧听出了她声线在发颤。
他俯视她强作镇定的侧颜，问：“你觉得如何？”
左皙池抬眸，对上男人黑潭般的眸子，缓缓开口：“小水坝的用料......或许不对。”
此前河城防洪之事都有太子亲自监工上呈嘉顺帝，也因此在朝中收揽了不少名声威望。
毕竟河城清苦贫瘠，修坝更是苦差事，一国太子亲自前往，民间皆道太子殿下忧国忧民、与民同患，此番若非太子因洪灾受伤不得不遣返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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