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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宁城地势高, 群山重叠，远离主流长河，是以, 此番洪灾并未波及过多, 其距河城约莫四百里，快马加鞭脚程最少五日，也是现下拥有余粮、且离河城最近的地方。

原本宁城知府在数月前答应开仓救民, 却在不日前忽然出尔反尔, 道山体溃崩, 压死了不少村落的百姓，不肯供粮河城，一道搁置的还有海州粮草，共计约七百余石。

河城的粮草早在一月前便朝不保夕，这一个月来挖野菜, 钓河鱼才勉强维持河工们的饭食，可眼下筑堤一事很明显不是一月两月能解决。

李子尧亲携镇南军赶往宁城。

“端王有消息吗？”

丛林蝉鸣起伏, 镇南军就地扎营暂歇。

旭光报：“殿下并未传信。”

在立下这个军令状之后李子尧就很清楚，他走后洛京的朝堂必然汹涌澎湃。

二十万两白银揽此重任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只是李子尧没想到燕桓正不声不响地筹集如此多银粮。

——还是出了事他才得到消息。

以燕桓的性格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失去踪迹，唯一能解释的只有，他在路途中遭遇意外。

宁城、海州相继搁置供粮, 燕桓恰好了无音讯。

一次可以是巧合，接二连三便是蹊跷。

思及此，李子尧指节微曲。

“洛京如何？”

旭光答：“太子因功受赏, 陆首辅联合群臣再次上谏揽月塔劳民伤财, 睿王殿下回了您的信, 说他明白都督赈灾辛苦, 奈何如今也很受掣肘.......”

李子尧垂眸不语。

太子‘治河得伤’之功回京，睿王因月贵妃荣宠正胜，几方势力如日中天，却无重臣关心河城灾患，日日各怀心思地盯着揽月塔。

“左尚书可还能付得了？”他又问。

“尚能，”旭光继续道，“尚书大人心态尚可，未曾因弹劾停工，此前塌陷的部分修缮完成，竣工在即。”

李子尧薄唇微弯。

心态尚可么？

“去回睿王，我愿鼎力助他修筑揽月塔。”

旭光一愣，道：“是。”

月明星稀，暗淡的光晕透过树叶缝隙洒给暂时扎营休整的镇南军镀上银霜。

李子尧没有睡下，兀自走到临近的小溪边。

他曲腿半蹲，修长的手指撩动倒影他面容的水面。

成串的水珠从指缝穿梭。

李子尧想到了左皙池。

无数片段觥筹交错，他微阖眼帘，敛下难得温柔。

记忆中小女人身姿窈窕，不盈盈一握的腰身好像他一只手就能折断。

可就是这样纤细的身子却日日穿着不适合她的肥大蓑衣，跟着满手满脚泥泞的河工们在河堤来回奔走。

那时的她就算脸上沾有泥污，亦有发自心肺的笑，更会因他不能回来而晚睡画图暗自窃喜。

他不是不知，只是很多次驻足远方，从未上前。

与在洛京的唯命是从和战战兢兢不同，李子尧似乎又见到了很久以前，那个看似唯唯诺诺，仍然敢钻入国子监破墙，偷偷旁听的腼腆小姑娘。

他早在多年前就知道她的骨子里并非只有逆来顺受。

.......

休整一夜，卯时天还未亮继续启程。

李子尧勒紧缰绳还未扬鞭，忽然身后传来急报声。

“将军——”

他侧目眯眼。

是从河城连夜赶来的亲卫军。

为首之人高声喝：“将军！难民暴动，夫人她......不知所踪。”

......

*

左皙池浑身酸软，眼皮沉重无比，稍微扭动就引起后颈一阵锥痛。

她想去给赵平成送图纸，却撞上了闹事的难民，为了不让图纸受损她折回了营帐，然后......然后就......

记忆回笼，左皙池完全睁开眼，刚动了一下便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在一处柱梁上。

这是......被人绑架了？

左皙池环顾四周，室内很小，头顶破了个大洞，能瞧见外面逐渐转明的天色。

应该快要辰时了。

......是她被绑后一日的辰时，还是许多日后的辰时？

左皙池按捺紧张挣动手腕，可除了磨出几丝血丝别无他用。

“王哥，里面那小娘们儿怎么办？真给他们沉河了？”

“啧啧，长得那么标致，真他娘哎哟——”

“那可是将军夫人，把你那龌龊的心思收着点！”

“什么夫人不夫人，现在哪还有什么……”

......

“哎，王哥你说句话啊。”几个穿着褴褛的难民争执无果。

“说什么说！”王成没好气地吐出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那边还没给银子，先关着！”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把人看好了！”王成狠狠踹了一脚那人，三两下爬过堆砌的石堆入了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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