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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刑部、大理寺彻查了整个左府, 本以为大有所获,却惊讶地发现,偌大的左家实在干净地令人发指。
除去历代皇帝赏赐田地, 就是自己私下置办的铺面都没有一个, 更罔论偷工减料,贪污受贿。
此消息既出,又是一场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 户部忽然查出与揽月塔物资不齐的账簿——
每年账面支出五万两采买铁钉的账册, 然而揽月塔却从未使用过一根铁钉。
“修筑宫舍不用铁钉简直闻所未闻!”
“工部果然偷工减料, 刑部、大理寺的人查不到可不代表他们干干净净,这么多年独掌大燕宫舍建筑,定是私藏了不少脏钱在诸位瞧不见的地方!”
“可别忘了揽月塔两次坍塌,现下更是在塌了之后就畏罪自杀,世上哪有这般巧的事?”
“美名其曰为国谏言, 依老臣看,莫不是见着东窗事发便打着忠良贤臣的名号给自己开罪吧!”
“臣等附议!”
.......
朝堂上又是一番议论, 只是这一次风向完全改变,嘉顺帝虽面上不显, 实则早在内里与诸臣达成微妙的平衡。
臣子不谏贵妃奢靡,圣上不追真实账簿,彼此自是相安无事。
然今证据不足, 虽无法定下左八爷的罪责,可这一切不过时间问题。
.......
李家,墨苑。
“建塔为何一定要用铁钉?”
左皙池摆弄手中孔明锁, 不得不说左八爷改造过的样式极为复杂, 饶是她花费数日也没办法将其解开。
“榫卯本是极为坚固的连接结构, 最直观来说, 孔明锁就是榫卯结构的简易展示。”
她摸出一枚简单形制的孔明锁,三两下拆解:“若非我熟知其中门道而去硬解,除了用刀用剑,这锁必打不开,而这只是最基础的孔明锁。”
倘若用在构筑高楼塔台,其间定是利用层层榫卯相互交联。
李子尧抬眸:“建筑屋舍只用纯粹木梁?”
左皙池点头:“未尝不可。”
“甚至还可以节省不少耗材。”
李子尧指节抵唇,剑眉微蹙:“节省耗材?”
“是。”她颔首,又猛地抬头。
李子尧猜出她的想法:“你父亲与祖父一开始便存着从耗材上做文章的心思。”
左皙池心口一紧:“他们绝不是想要贪图钱财!”
“我知道。”李子尧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他们是想给户部节省银两。”
建造宫殿与建造高塔看似不过形制差异,实则消耗却是天壤之别。
彼时嘉顺帝一心扑在月贵妃身上,为了一座虚无缥缈的奢华宫殿不惜杀害朝中忠良臣子,李子尧的父亲便是首当其冲。
左家虽不参与朝堂纷争,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忠臣惨死,便以佛名推颂高塔积德,这才有了后来筑建揽月塔之事。
也因此挽救了以李老太爷为首的所有谏官,没落下满门抄斩的下场。
奈何即便只是塔,对于国库不丰的大燕仍然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是以,究竟用了多少银子无人在意,在世人眼中,左家就是那个谄媚上位、罔顾百姓的奸佞之臣。
左皙池以前不懂,只会本能地相信父亲与祖父,君王之令,臣子何敢不从?
随着日益增长的见闻,她才开始慢慢察觉其中曲折。
他们左家从来都不是作奸犯科之辈。
左皙池苦涩一笑:“阿尧,你明白我爹爹他们的苦衷的,对吗?”
可是现在嘉顺帝摆明了要让左家背负骂名,以保全月贵妃。
“嗯,”李子尧若有所思,“你可曾想过,假使揽月塔能顺利竣工,谣言便不攻自破?”
左皙池微阖眼睫:“如今爹爹与祖父皆已离世,工部还有谁.......”
“你。”
左皙池一愣:“我不可以。”
李子尧挑眉:“你为什么不可以?”
她捏着左八爷留下的复杂孔明锁,犹疑:“且不说揽月塔的图纸无人可知.......”
李子尧:“倘若我们可以寻到,你愿意去做吗?”
左皙池抿唇不语。
“你只需告诉我,愿或不愿。”
她眉心拧紧,只觉他说的话荒诞不堪。
李子尧也没逼她,又问:“你觉得你父亲会将图纸放在何处?”
倘若能寻来揽月塔的图纸,不说由谁来将它修缮,至少能成为证明其不需要铁钉的证据。
左皙池思忖良久,道:“我们左家有一部记载历代宫舍建筑的册子,只是这手写书册历来只有家主知晓,我连左家藏书之处都不得去,更罔论.......”
说到一半,她脑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书房暗格!”
左皙池想到与左八爷的最后一面。
当时他当着她的面打开了书房的暗格,那时她不解,毕竟这种地界从小到大她都不被允许踏入,现下想来.......那天原是爹爹在同自己告别吗?
左皙池双眸瞪大,水雾又覆盖了视线:“爹爹他......”
她手忙脚乱地又拾起孔明锁,她记得左八爷数次提及此物。
奈何越急越莽撞,本就是改良过的复杂锁型,现下愈发解不开。
“黛黛,”李子尧忽然按住她的手,“你冷静一点。”
左皙池悬着泪,呼吸急促:“我爹爹他.......一定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一定在很早很早之前,他便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你方才所说暗格,是在左家?”
左皙池吸了吸鼻子,点头。
李子尧俯身揩拭她的泪痕,轻声道:“我们一起去。”
......
冷风如刃,大雪封路,车轱辘在厚重的积雪上留下深刻的齿纹。
残雪斑驳,瓦楞与屋檐凝结尖锐透明的冰层,在昏暗的光影反射微弧。
左皙池身披浅紫厚披风,在院落中踩出一串脚印。
她径直奔向书房,依循记忆却怎么都打不开暗格。
“应该是有钥匙。”左皙池捏着额角,怎么都想不起来当初左八爷将钥匙放在何处。
她又将目光放在李子尧跟着带出来的孔明锁上。
“你觉得钥匙在这里面?”李子尧问。
孔明锁并非空心,而是由咬合方式垂直相交固定的木条,若说其中藏有钥匙属实荒谬。
左皙池敛目:“爹爹不止一次地问我有没有将孔明锁收好。”
这枚孔明锁还是数年前的宫宴上左八爷给她的。
彼时正是李子尧回京的接尘宴,她心乱如麻,趁着宫人泼洒汤水在身上的机会才离开大殿。
也是那时候左八爷跟上了她,讨好般送给她这枚复杂的孔明锁。
「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
「我们黛黛大了,寻常简单的孔明锁定是难不倒你........这是用得建揽月塔红木制成,放多少年也不会坏。」
「你把这个拿着,爹爹这就走、这就走.......」
.......
李子尧沉默地陪着她陷入回忆,她鼻尖红了,细长的指节一寸一寸探过孔明锁。
忽然摸到一处凸起,轻微啪得一声,复杂的孔明锁登时松散。
左皙池心中一喜,忙将木条一根根抽出来仔细查看,果见一枚极小的钥匙镶嵌在一块木条间。
“我来。”李子尧抽出腰侧匕首,手腕翻转,灵活地将木条边缘切碎。
左皙池多看了他几眼。
他没有抬头,调侃轻笑:“被迷住了?”
左皙池:“.......”
“怎么不搭话?”李子尧把玩手中钥匙,仍由她踮脚乱跳。
左皙池蹦的气喘吁吁,怎么都够不上男人故意扬高的手腕。
她蹙眉喘息:“.......给我。”
“你先回答我。”
“.......”
左皙池别开脸,小声嘟囔:“......是的呀。”
“嗯?”李子尧挑眉,弯腰俯身:“是什么?”
左皙池耳根通红,声音大了点:“是迷住了。”
“被谁?”
“........你。”
“哈哈哈——”李子尧爽朗大笑,左皙池一把夺过钥匙,恼羞成怒地去寻锁芯。
这人简直分毫不放过捉弄她的机会。
咔嚓。
暗格打开,入目所见并非奢华书橱,而是一面朴素齐整的书册。
上面只沾了薄薄的灰尘,想来是在不久前还有人打扫过。
李子尧也不逗她了。
“走罢。”他捏住她的手,一道踏入暗门。
记载揽月塔详细图纸的册子放置在最显眼处。
左皙池默默地收拢书册,不知不觉又红了眼。
忽然腰身一紧,李子尧温暖的大掌将她搂进怀里。
“想哭就哭。”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起紧贴在耳畔的胸腔震动,左皙池鼻腔更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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