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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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都滚开!”陆奕行胡乱挥动手臂, 单手死死地抱紧怀中的匣子,浸透雨水的发丝狼狈地贴着鬓角,毫无从前那般玉树临风。

“陆学士卧病已久神志不清, 劳烦统领大人一遭。”

陆奕行猛地回头, 正见陆老太爷被人搀扶着下了陆家的马车。

禁卫军统领神色怪异,又很快了然:“首辅大人放心,今日之事.......”

“我没有神志不清!”陆奕行呵斥一声, 向来言听计从的他浑身战栗。

从那天撞破陆老太爷及陆老爷的背后密谋之后, 陆奕行便以身患恶疾为由被软禁家中, 不准上朝也免了上职。

三个月来他没有丝毫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唯有在一个又一个难眠的夜晚将过往那些自己未曾在意的细节和蹊跷串连成线。

从市舶税到揽月塔,什么偷税污蔑,什么左家奸佞都只不过是父亲与祖父设局,所有目的都只是为了保住陆家所谓的百年士族的名誉与利益!

原来父辈们满嘴的忠义道德根本不是那么光明伟正, 他所信仰的为臣之道像极了一场笑话!

“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我要见陛下亲自禀告, 证据交由大理寺审查——”

“一派胡言!”陆老太爷猛地打断,“愣着做什么, 还不将小陆大人带回去?!”

噌噌几声象征威慑的刀剑出鞘,在大雨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陆奕行佝偻着身体喘气,冷笑一声:“我不会走的。”

陆老太爷冷眼瞧着他如困兽挣扎, 眼里的寒意越来越重。

良久,他握住拐杖的手指并拢做了个手势,在陆老爷看不见的地方老管家骤然瞪大双眼。

“拉住他!”

“散开散开!”

“小陆大人得罪了——”

........

接近三个月来的软禁与接连轮番的所谓劝说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陆奕行很清楚今日无论是被陆家带回, 还是被禁卫军带走, 结果无非毫无水花地将真相与诉求湮灭在这群一丘之貉的官官相护之中。

而现在是自己唯一发声的机会。

“罪臣翰林院学士陆奕行特此奉罪己诏数清罪责。罪臣之父位任户部尚书以揽月塔铁钉开支制造假账受贿总计二十万......”

砰——

混乱中一声巨响后血光四溅, 周遭喧噪戛然而止。

利刃割破咽喉的声音震耳欲聋,陆奕行难以置信地捂住喉咙双膝跪地。

啪嗒一声,怀中紧抱的匣子碎了一地,三个月来偷摸写下的字句箴言被大雨顷刻浸透。

鲜血打湿了晕染的墨色,光影杂乱,四面八方缠绕无数藤蔓与荆棘拉他下坠。

大雨早就模糊了视野,或是濒死之际往事如走马观花般闪现。

自幼父亲教他论语易经,教他为臣之道,告诫他身为谏官从道不从君,却未曾料到这些深刻骨髓的信仰有朝一日随着父辈的心口不一崩塌。

周遭所有声音仿佛被巨大的屏障隔绝,一切都成了慢动作。

陆奕行倒在血泊中瞳光涣散,迷离间他穿越重重人海,望见了记忆深处的那名女子。

他似乎回到少年时。

国子监、率性堂,那时他总活在李子尧的光芒之下,直到有一天见到一位偷来旁听的少女,她生得明眸皓齿,羞怯娇俏,她不太懂四书五经,却在九数上颇有造诣时常得夫子赞赏,道他们这群儿郎不及一个小姑娘。

彼时心气颇高,有一个李子尧不够竟还来个女子,他分明不屑极了,却总会有意无意地望向少女的位置。

后来日濡月染的无数个朝朝暮暮,他悄然在心中暗自给她镀上纯洁的白月光,等他意识到时早已不可自拔。

直到那场意外之后梦境破碎,分明拥有了她,可他的教养与学识在内心深处痛恶这般行径。

从前有多喜爱后来便有多憎恨,他不肯面对自己曾心悦过如此心机深重的女子,于是逃避且冷落她,仍由她受人欺辱也置若罔闻。

陆奕行艰难阖动唇瓣,心脏与肺叶像火烧般剧痛,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他这一生刚正不阿,即便以此结局也自认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她。

.......

一石激起千层浪。

首辅嫡孙不顾阻拦,在正午门前以死明鉴之事一经扩散骤然引起举朝轰动。

两则谏言中的罪己诏湮灭无声,另一则弹劾贵妃之言论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此前左八爷血谏在前,以陆家为首,月贵妃终于再次被无数参奏推上风口浪尖。

“血谏,呵,倒是有很多年没见到这般大的阵仗了。”

雨水顺着钟粹宫红瓦屋檐下成柱落下,月贵妃慵懒地倚在窗边听雨,长长的护甲拨弄未曾挽上的鬓发。

松儿快急哭了:“娘娘您......您怎么还笑得出来,睿王殿下已经数日没有动静,更何况陛下也.......”

“现下朝中应当已经将本宫骂成筛子了罢?”月贵妃忽然笑了声,“这位小陆大人真是天真到惹人怜爱。”

陆奕行冲上正午门的言论藏了一半传了一半,所有人对陆家是群什么货色心知肚明,也只有这个被保护地太好,以为所有人都该光明正大、死而后已的小陆大人才会觉得自己这场‘以死明鉴’会撼动陆家的‘欺君罔上’。

殊不知,陆家能在朝堂屹立不倒不仅仅是因为其世代簪缨得圣上敬畏,更是因为那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皆关乎到圣上的私库。

就像是默认的平衡,牵一发动及全身,嘉顺帝怎么可能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也多亏他多写了一封血谏,让陆家和陛下有了转移矛盾的共同理由。

“娘娘!”松儿涕泗横流,一下跪到地上,“您会没命的——”

如今局势嘉顺帝明显是要弃月贵妃而保全陆家,群臣激沸,根本不是十年前那般简单。

月贵妃从容起身,松儿刚以为她要给自己交待什么要紧的事,下一瞬一沓手写书册递到跟前。

“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将这些东西给本宫收好,唔.......本宫会安排你出宫,切记不可失传!”

《与竹马岁岁归》

这是.......娘娘写的话本子?!

“本宫唯今遗憾的就是没有机会再见一下都督夫人,不然还能写的更加真实。”月贵妃从容地摸着下巴,余光刚好能见那已经快要修好的揽月塔尖,喃喃道,“她还是真的让我意外。”

“?!”松儿被她这话吓得惊魂未定,“娘娘,要不您与松儿换身衣裳.......”

“嘘——”月贵妃笑得千娇百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松儿又开始哭:“娘娘......”

“我并不觉得自己很可怜,”月贵妃怡然自得的眸子里泛起点点涟漪。

“可怜的是那些真正的娼妓奴隶,那些毫无翻身之地的下等人,那些注定在教坊司沦为千万人消遣的官妓,而本宫生得如此貌美且能以一己之力左右陛下决策多年,实在是——了不起。”

松儿红着眼打了个哭嗝:“........”

睿王的手段很利落,除了松儿没人知晓月贵妃实则是沦落到教坊司的罪臣之女,因其生得貌美在十四岁那年被睿王瞧上,于是带回府中□□后才有入宫的机会。

“可是娘娘.......现在睿王殿下.......”

“他已经不在洛京了。”月贵妃眺望远方,倚着窗台的身姿风情万种,“给本宫将去年生辰陛下遣人从苏州绣制三年得成的流彩飞花白纹百褶曳地凤尾裙取来。”

松儿愣住:“您现在要去勤政殿吗?”

“去那里做什么?”月贵妃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忽有小宫娥跑进来急切道:“娘娘——景仁宫传娘娘问话。”

月贵妃慵懒摆手:“自然是要去景仁宫了。”

大雨接连下了很久,浓重的雾霾积压天空。

她又看了一眼那在大雨中屹立的揽月塔。

似乎还能隐约瞧见上方有工匠来回奔走。

“左皙池。”流彩飞花白纹百褶曳地凤尾裙勾勒出她曲线曼妙玲珑,一如最初入宫的状似懵懂——

她的确是罪臣之女,却更是因陆家全家冤死的罪臣之女。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命运。

月贵妃红唇张合,妩媚的眼尾挑起摄人心魄的弧度,眸光却无比清醒:“给你一个人情吧。”

也算还了本宫对着你写的话本子了。

.......

揽月塔第八层终于竣工。

左皙池捏着眉骨被搀扶下塔,在浠沥沥的大雨中上了马车。

“啊——”

尖叫穿透云霄,随即是一阵重物轰然落地的声响。

月贵妃被陆皇后推下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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