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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奢靡华丽的宫舍被大火焚烧成金黄色, 烤灼的炙热逐渐侵蚀尚且安全的偏殿。
陆皇后及一众婢子皆被押挟在角落。
燕桓视线落在床头那碗黝黑浓厚的汤药上：“母后，这剂量怕是不准备让父皇活了吧？”
“燕桓你这大逆不道的狂悖之徒竟敢这样对待本宫和陛下！陛下您看他现在这副模样与那逆贼睿王有何异？太子呢？来人，传太子！禁卫军！禁卫军在哪里？！乱臣贼子逼宫唔——”
陆皇后口中忽然被塞进一团抹布, 登时目眦欲裂。
“哎呀, 母后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儿臣怎么能算乱臣贼子呢？”燕桓低低笑了，“睿王的确是逆贼, 太子皇兄便十分干净了吗？倒是没想到陆首辅那般豁得出去, 上下五代都出不了的嫡孙说杀就杀——”
“不过你们真当进士出身的陆奕行是个傻子, 天下人都是傻子么？”
边说着，燕桓从怀中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叠黄纸，赫然是陆奕行当初多备下的一份阐述陆家罪责的切结书。
“唔唔——！！”陆皇后惊愕瞪眼，爆出的眼珠覆上条条红血丝。
床板砰得砸动，燕桓闻声侧目：“对不住, 忘了您也不想将这些东西公之于世，对不对, 父皇？”
燃烧声噼里啪啦，滚滚浓烟自主殿弥漫。
“你........这逆子！咳咳......”嘉顺帝无力地张合干裂的唇瓣长气进短气出。
“儿臣可不算逆子。”燕桓朝侍从勾手。
侍从了然上前端起黑糊糊的汤药, 另一手利落地拽过皇后身边的嬷嬷猛地灌了下去！
“唔——”
老嬷嬷瞪大双眼捂着脖颈挣扎，干涸的喉咙不断发出‘嗬嗬’声。
轰的一声肥硕的身子到底，唇角溢出黑血, 死不瞑目。
“你——”嘉顺帝蓦地仰起上半身，难以置信地指着陆皇后，“......毒妇！”
“她当然是毒妇, ”燕桓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大笑几声, “若没记错, 儿臣的母妃也是死于这样的大火吧, 嗯........让儿臣想想，那场火是从何方来的火种——景仁宫？还是您的勤政殿？”
陆皇后被吓得涕泗横流，发髻凌乱，狼狈不堪。
“算了，拖下去吧。”燕桓慵懒地摆了摆手指。
轻飘飘的几个字将越来越近的火浪拍进冰窖。
下一瞬，压制陆皇后的两位侍从发力，将人骤然往外拖。
“娘娘！”
“端王殿下您这是谋杀嫡母！”
“唔唔——！！”
火舌登时席卷被扔进去的陆皇后，女子凄厉的尖叫被下一阵滚烫的热浪吞噬。
“父皇可还记得儿臣的母妃长什么模样吗？”
嘉顺帝大口喘气：“怀安.......朕........”
“忘记了吧，”燕桓向下倾身，笑问，“那您还记得儿臣的母妃当初是被您悖逆不轨抢来的吗？”
嘉顺帝倏然瞪眼。
“朕.......”
“嘘——”修长的食指横上薄唇，烈焰扫过燕桓含情摄魂的桃花眼，“不重要了。”
燕桓一把按下嘉顺帝挣扎起来的肩膀，抽出腰侧匕首，把玩在骨节分明的指尖。
然后猛然下掷！
噗嗤——
“啊——”嘉顺帝猛地眼珠凸起，利刃将他与床榻死死钉住，他双手颤抖，无论如何也捂不住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
燕桓执起嘉顺帝的手沾上鲜血，一把按上传位诏书。
啪——
横梁掉落，溅起漫天火星。
“殿下，火烧过来了！”侍从焦急道。
燕桓漠然直身，深邃的眸光如寒冰冷冽。
他薄唇阖动:“父皇，安息。”
他的母妃乃当年洛京第一美人，还是太子的嘉顺帝对她一见钟情，奈何她与西南王两情相悦，请先帝赐婚，此举彻底激怒了嘉顺帝。
先帝薨世后，嘉顺帝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发配西南王去了西南边境，然后暗中夺来了西南王妃，寻了个秀女的名头将人强纳为妃，次年便有了燕桓。
但也正因这般极致宠爱导致燕桓母妃成了陆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嘉顺帝私库与利益和陆家息息相关，他不可能做到为了一个明面上毫无根基的女人得罪自己的皇后，便仍由她受尽屈辱，最终丧身火海。
嘉顺帝后悔心痛，直到睿王奉上刚刚及笄的月贵妃。
他一眼便在她的脸上找到了燕桓母妃的影子。
轰隆——！！
摇摇欲坠的勤政殿终于被烈焰彻底侵蚀，坠落溅起巨大的尘埃。
火光尽头男子逆光的身姿雍容颀长，身后疯狂缭绕的火舌赋予他来自地狱的翅膀。
“陛下与皇后葬身火海，睿王谋逆，太子逼宫已被羁押归案，传位诏书在此——”
“恭迎新帝！”
“恭迎新帝！”
.......
废墟尘埃漫天飘散，下首乌泱泱跪了一片。
燕桓抹开侧脸溅上的鲜血，蛰伏多年才到今朝，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殿下，都督传信已包围皇城，属下在宫道上发现了一名鬼鬼祟祟的女子。”
燕桓头也没抬：“杀了.......”罢。
“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敢动本王妃，端王殿下是不会放过你们的，都滚开——”
两方视线猝然碰撞。
燕桓眯起桃花眼：“.......？”
正被拖拽的左芸：“？！”
........
*
左皙池捂着小腹精疲力竭地靠着宫墙，左芸口中转眼就到的东侧们在她眼中简直远如天际。
想到刚刚左芸决绝的背影，左皙池沉沉地呼了口浊气，心口酸涩得厉害。
不行，不能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她得出去寻到救援将左芸一道救出来。
左皙池咬紧牙关撑着宫墙缓步往前。
突然，一阵齐整的士兵脚步传来。
“谁在.......夫人？！”为首的旭光大惊。
正欲直奔朝阳宫正路的李子尧闻声猛地转头。
他握着佩剑大步如风。
左皙池瞳光颤抖，只愣了一下，霎时松开撑住宫墙的手朝他跑去。
“阿尧！”
男人熟悉的气息几乎是一瞬间便让左皙池落下了泪：“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不论方才有多害怕，只肖见到他，所有的惴惴不安便全数消散。
李子尧顾不上身上尚且残存的血腥味，心软得一塌糊涂：“我回来了。”
温软入怀，胸口不一会儿便被润湿成片。
他收紧手臂，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左皙池拉住他的手覆上自己微凸的小腹。
“阿尧，我怀孕了。”
啪得一声佩剑掉落在地，李子尧瞳孔迅速放大。
即便兵临城下都处变不惊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在此时竟说不出一句话。
“已经四个月了。”她仰起头红了耳根，“感受到了吗？”
李子尧僵着手仍她按着，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拉开距离：“刚......刚刚可有压着你？”
他双手悬在半空，想碰她又不敢碰她。
“我这身铠甲太硬了，定磕到了你.......”
“没有。”左皙池好笑地握住他的手，“我很好，他们也很好。”
李子尧终于察觉了什么，不确定道：“......他们？”
“嗯。”她点头，声音很轻，“两个。”
嗡的一声，李子尧呆滞了良久，遽然后退。
左皙池笑意微凝。
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男人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握拳抵唇来回踱步。
“你........”
“我真是太厉害了，”他微垂着头，肩膀耸动，“哈哈哈哈.......李子尧不愧是你——！”
左皙池：“.......”
众亲卫：“........”
李子尧大笑数声，猛地转头将她打横抱起。
“传本将令下，皇城内外皆直接听令端王！”
“是！”
........
嘉顺二十三年，嘉顺帝薨世，太子因逼宫被废，叛贼睿王缉拿归案，留有遗诏一则。
皇十六子端王即位，改年号顺承，立左氏女为皇后，潜邸妾室以妃至嫔顺位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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