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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纵使知道结果, 但真正面对这一瞬间，佟柳还是觉得好笑。
笑他，也笑过去的自己。
先前在宿舍的惊鸿一面, 佟柳全当学生时期的梦。
或许是有夏天加持, 导致那次心动如海啸般, 白白蹉跎这么久。
收回目光，佟柳偏头，察觉佟槐眼底的幸灾乐祸。
他难得没有责备，沉默拿来塑料袋, 示意人将香菜放在里面。
错把举动当成和好的信号，夏京延心中窃喜, 毫不犹豫地扔进去。
佟槐借助下咽食物, 遮住嘴角勾起的冷笑。
尽管有佟槐买的小太阳, 可这点微弱热量，对漏风的出租屋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没有隔间，佟柳看了眼低头挑香菜的男人，趁着他没注意，走到床边准备换件厚实衣物。
在这样的小房间，任何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甚至能听到布料摩擦声。
原本低头的夏京延抬眼, 看清佟柳的背部后, 呼吸微顿。
无论是谁，第一眼看到遍布整个后背的淤青，都会考虑是不是出了意外。
夏京延不知道佟柳是疤痕体质。
对别人来说无关痛痒, 对佟柳来说, 便是能产生淤青的重击。
先前夏京延喝醉后, 借劲将人按在长椅发疯，他还觉得自己手下力气并不大。
佟柳身上本就没好全，在昏黄灯光照射下，简直就像块染色盘。
先前共同生活时，佟柳保守的性格，几乎没露任何地方。就算最热的七月，也只是穿了件短裤晃悠。
没由得的，夏京延脑海中，浮现那双白而直的小腿。
他放下筷子起身，拉开椅子上前，在佟柳惊讶的目光中开口。
“谁弄的，疼么？”
罪魁祸面容悲悯，如虚伪的化身。
佟柳无视他，能让人进来并喝碗粥，已经是对夏京延最后的关照。
方才夏京延扔掉香菜，是压倒佟柳最后的稻草。
遇到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夏京延可以无视场合，直白表达厌恶，为什么他不可以？
佟柳想不明白。
两人看似没有交流却惊涛暗涌，坐在一旁的佟槐忍耐不住。
听到那虚伪到极点的问候，他不想再演好弟弟，也不想让佟柳蒙受欺骗，抽出筷子甩出去。
尽管夏京延有所察觉，可他行动慢了步。在他偏头瞬间，筷子擦着脖颈飞出去，直直落在对面玻璃上。
声音脆而响，窗户都在发颤，不难想象佟槐用了多大力气。
“收起让人作呕的嘴脸，你就是田里没有羞耻心的癞□□。”
佟柳这满身的伤，就算是看起来吓人，但佟槐也会心疼。
他就这一个哥哥，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报答，结果被别人弄得遍体鳞伤。
更让人生气的是，对方完全没有悔改的意思，还想变着法接近，试图乞求佟柳的原谅。
从白云镇到云城，都欺负他哥是个哑巴。
“滚。”
咆哮裹挟拳头袭来，夏京延一时躲闪不及，再加他未料人会当佟柳的面动手，结结实实接下了这一拳。
是个练家子的。
小腹不断翻涌剧痛，夏京延捂腰抬头，视线只有佟槐额头突起的青筋。
糟糕！
又是一个拳头砸下，刚巧不巧落在夏京延侧脸。
“这么暴力，你们真是亲兄弟？”
夏京延咽下口中血腥，睁眼对上提起他衣领的男人。
从某方面来说，他跟佟槐是同类。
“少废话！”
拳头夹杂风声，夏京延勉强挡下来，他望向佟柳，青年低垂头，刘海遮住眉眼，看不出神情。
“又是这副模样？”
夏京延冷笑，只不过下秒，他叫出来的名字，让剩余两人愣在原地。
“冬冬。”
发音不重，却死死砸在佟柳心上。
与佟槐的叫法不一样，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让佟柳有些委屈。
委屈什么，连他也说不清。
明明是这家伙率先放手，又摆出受害者的面孔，一次次试探他。
佟柳觉得他也傻，竟然无数次捧出来心，供人肆意嘲笑与玩弄。
他不喜欢这样的夏京延。
换句话说，他不喜欢过去的自己。
见他握紧毛衣的手松开，还以为事情有戏，夏京延的脸上流露喜悦。
/
香菜都被挑走，米粥几乎没动，佟柳倒在袋子里系口，连带碗扔到夏京延怀中。
米粥温热，隔着塑料袋，也能感受到那黏腻触感。
佟柳走到玄关打开门，沉默注视着呆愣的男人。
原本他想等人喝完，但察觉他想对佟槐动手，佟柳这才忍无可忍。
与那位□□父亲一样，夏京延永远学不会平等待人。
见到这幕，佟槐虚虚吹了声口哨。
从来没受过侮辱，夏京延握紧还带汤汁的碗，有些不敢置信。
佟柳眼睛里不再拥有笑意，就剩无边无际，如屋外寒风般的冷漠。
意识到对方没在开玩笑，夏京延求和的心无影无踪。
“你什么意思？”
克制住怒火，男人压低声音。得到的却是佟柳别开眼，不肯与他对视。
“……”
“哎呀我说夏大少爷，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没脸──”
佟槐刚开口，人便摔门离开。
紧绷的神经松懈，佟柳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还真是个大少爷。”
不过刚才那个画面，他都觉得搞笑，夏京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但佟柳比划的意思，佟槐笑不出来。
[他父亲将东西泼在我身上，没有将食物与碗分开。]
[再加上你那几拳，算一笔勾销，跟他互不相欠。]
/
拆迁楼不隔音，佟柳能听出人未离开，夏京延还在外面。
“大不了让他多站一会儿，他脸皮比你想象中厚多了。”佟槐讥讽。
本以为夏京延几分钟后下楼，门口却传来异样动静。
佟槐端着碗起身，嘴里含了口腌黄瓜，试图用食物来冷却心中暴躁。
总有莫名其妙的人盯上他哥。
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糟糕透了，佟柳又什么都不肯说，这样下去简直将他隔绝在外。
拆迁楼破旧，但门上该有的东西都有，猫眼覆了张小卡片，佟槐抬手移到一边。
那家伙还在走廊。
似乎听到脚步声靠近，夏京延总算打起精神，他还以为是佟柳，盯上那处透了光亮的小点。
“冬冬。”
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顿住，温热玉米粥早已凉透，夏京延却不肯松手。
毕竟是佟柳这些月以来，第一次送的东西，他舍不得。
想看看这家伙还能说什么，佟槐坏心眼的用筷子点了下门。
结果这声给了夏京延鼓励，男人竟得寸进尺向前，脸都要贴在猫眼上。
被他动作吓到，佟槐差点又要掏出来指虎。
“…别不见我。”
对于夏京延来说，这确实是他最大的让步。
懒得搭理自说自话的家伙，佟槐将碗筷送到厨房。
水声哗啦，完全掩盖住了门外人的声音。
不知道佟槐站在门口做什么，佟柳略带疑惑望向他。
等将碗里的水倒掉，放在架子上晾干，佟槐才肯对上佟柳的视线。
“哥。”
听到这个称呼，佟柳有些惊讶。
这是佟槐长大后第一次，心甘情愿喊他哥哥。
紧接着，肩膀传来推力，佟柳一时没站稳，落入体温比他高的怀抱。
佟柳身子骨寒，冬天手脚如冰块。
小时候生怕冻到佟槐，佟柳每晚都睡得远远的。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佟槐体热，没想对方体温会高到这地步，以至于认为对方有些发烧。
“笨蛋哥哥。”
躲开佟柳伸过来的手，不想让人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佟槐靠在他肩膀。
声音隔了布料，显得闷闷不乐。
很少见他这样软了态度，佟柳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不晓得佟槐脑补什么东西，听到他来了句国骂，佟柳抬手就是一巴掌。
太久没挨过打，佟槐竟然想哭。
先前兄弟俩就算穷，也住的也是自建楼，这种堪称毛坯房的地，佟槐放杂物也觉得脏。
没想他哥竟住这里，还被脑子不好使的大傻狗欺负，搂住佟柳的胳膊收得更紧。
佟柳明白了，佟槐就是在撒娇。
不知多久，臂弯里人后背轻微抽动，毛衣都被泪打湿，佟柳无声叹气。
小时候的佟槐，遇到委屈难过，强忍到身边没人，才肯躲进佟柳怀里偷偷哭。
或许也没人知道，当年打遍全校的混世魔王，其实是个哭包。
“哥──”
声音颤抖，如果不是刻意吸回去的鼻涕，佟柳或许还有心情，去给他擦干净眼泪。
佟柳明白，佟槐在为他不平。
那些伤痛已经落下，说无视也不可能，只能等时间带走全部。
“回家吧，好不好？”
佟槐的声音混合了哭腔。
短时间接二连三的打击，也让佟柳支撑不住，于是他给出了坚定回答。
感受手指的滑动，意思到佟柳写的是个好，抽泣声渐弱，佟槐应是泪水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佟槐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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