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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千秋镇出事的第二天若生启程前往梅域察看情况, 阁中弟子也被连夜召回玄阳阁。
没有人知道梅域那儿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大家心中都不约而同的藏着隐忧。
而这隐忧皆因梅域而起。
梅域是玄阳阁每一届新弟子指定的试炼之所，梅域对他们而言既是试炼也是机缘。
每一届新入阁的弟子中多有在梅域寻得机缘和奇珍异宝之辈。
好比长风长老还是玄阳阁弟子时便在梅域试炼中得到他的本命法器玉骨琵琶, 凌苍长老也是在梅域试炼得到机缘才有了冲虚剑诀的雏形，而之后的肖宜, 孟向朗还有宋雨烟盛昊这些玄阳阁弟子之翘楚也是在梅域试炼各自得了机缘和法器，一跃成为弟子一辈的楷模。
因此梅域试炼对玄阳阁弟子而言是毫无疑问的机遇。
但除夕夜千秋镇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在无形中拔高了这次梅域试炼的危险系数。
若生是在大年初二那日傍晚赶回仙山的。
回到仙山, 若生直奔纪闻尘的流云殿。
彼时流云殿内纪闻尘正坐在棋盘前下棋打发时间，若生走过去看了一眼棋局，黑白两子赢面各占一半。
若生自然而然执起黑子与纪闻尘静默对弈。
纪闻尘执白棋谋先手便宜，若生执黑子失利让白棋扩大了优势。
对弈不过几回, 黑子落败。
若生扬了扬手轻笑：“你赢了。”
纪闻尘撂了手：“梅域情况如何？”
“已经解决了。九凤族少主在梅域和人拌嘴, 下手没个轻重才把火烧到仙山来了。”
拌嘴？
“为何？”
“为了属地。”
纪闻尘眼皮轻掀，眸如深潭, 无从窥视深浅：“梅域打算怎么交代？”
梅域与玄阳阁，彼此虽不是从属关系，但玄阳阁独霸九州, 梅域对玄阳阁一向也还算敬重。这次梅域有人闯了祸将祸端烧到仙山脚下，自然不可能不痛不痒揭过去。
若生伸出五根手指头：“五万灵石，一车异宝。”
九凤族本是神族后裔, 最早的时候群居九州最东面的鹿首原, 后来被洪荒淹没才举全族之力移居梅域, 与另外两大世家共同镇守梅域。
纪闻尘目光一凝：“九凤族怎么交代？”
若生：“五万灵石, 一车异宝都是九凤族的手笔。”
“仅此而已？”
若生咽了ko唾沫，吃惊道：“而已？”
如今世道艰难, 灵石难采, 异宝更是难寻, 便是四国中最富有的上莱国一年到头国库收入的灵石至多也就是二十万。
九凤族一出手便是上莱国举国四分之一的收入，何况九凤族还多加了一车异宝，这对九凤族而言已经是很大的诚意。
诚然，这个诚意大多还是看在玄阳阁的面子上。
若生提醒他：“你别忘了九凤本是神族。”
九凤族作为神族后裔，虽然如今实力不如从前，但骨子里那股傲气千百年来不曾改变，在他们看来几个凡人的生死重要但也没有那么重要，更别提为了几个凡人交出他们九凤一族少主的xin命。
几车灵石异宝已经是他们能给的极限。
纪闻尘似乎没有被若生的提醒说动，若生只好继续提醒他：“你也别忘了梅域试炼在即，这时候得罪九凤族不是明智之举。”
梅域虽不归九凤族管理，但梅域毕竟是九凤族的老巢，若九凤少主想借这次试炼动手脚也并不是难事。
纪闻尘和若生都心知肚明，梅域试炼只能提前不能延后，若延后情况只会更复杂。
“便是这些已是我与九凤族再三商谈，他们才勉强答应的。”若生补充，“若我们不能赶在二月前开启梅域试炼，弟子们极有可能在梅域赶上百鬼节，到时候弟子们才是真的身陷险境。”
这也是为何当日千秋镇被星火袭击时纪闻尘便立马让若生前往梅域查探情况，临时决定将梅域试炼提前的原因。
纪闻尘思索片刻，试炼在即，现在不适合与九凤族结梁子：“把那些东西给千秋镇的镇民发下去。”
悲剧已经发生，他们做不到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但至少他们可以为那些可怜的无辜受害者多讨些赔偿。
纪闻尘：“这次梅域试炼让肖宜和孟向朗他们跟着。”
梅域试炼只针对新弟子，而肖宜和孟向朗作为师兄师姐最多只需要在梅域之外候着，以备不时之需，本不需要再入梅域。
若生目光一滞，问他：“为何？”
火星之事已经顺利解决，纪闻尘还担心什么？
纪闻尘也说不来为什么，但就是觉得不放心：“让他们跟着。”
这两日他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桑邈被汹涌人潮裹挟着飘向远方的画面，她苍白的脸也随之愈渐清晰明朗。
心绪总是不受控地因她而起伏。
他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了，也摸不准自己今日究竟因何而心绪不宁。
这种情绪对他而言委实太过陌生。
纪闻尘从小修习无情道，心如止水，无论对谁，情绪总是淡漠的，不在意的，更不曾因谁而起伏不安。
于他而言，这已经是他不曾有过的浓烈情愫。
他不敢细想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陌生的情绪，仿佛只要他稍微想一想他自小建立起来的某种信念便会随之崩塌碎裂。
不复存在。
所以他不敢赌，不敢用他的一切去赌，更不敢赌上九州的未来。
他生来修的便是无情道，断情绝爱是他功法能够快速增进的基础，能为他摒除一切杂念，他也是在摒弃七情六yu之后才有了最纯粹的修道之心。
而这样简单纯粹的道心又滋生出另外一股力量成为他提升修为最有力的加持条件。
所以半年前他突然决定闭关修炼，便是因为在云台那一夜他观己心发现他这一颗本该纯粹的道心竟然生出别的杂念扰乱他心神，动摇他的心。
半年前的他闭关是他为斩除心中杂念而做的努力。
他以为他做到了。
可没想到他出关第一日在三千食看见那个轻盈灵动的少女时，他闭关半年来所做的努力尽数化为乌有。
以一种近乎可笑的速度顷刻瓦解。
后来他也不知自己如何就到了千秋镇，仿佛是跟着那个红衣少女下的山。
看见她如浮萍一般被人潮翻涌向前，他的脑子，他的心一片空白。
他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急切呼唤他，让他救她。
于是他追随本心做出他最本能的反应。
少女的手那样软，那样柔弱，又是那样的冰凉，可他还是在彼此指尖互相触碰的瞬间，从手指到心底都被热流烫了一遍。
温温热热的。
他想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别人都说他是没有感情的木头，他本应该如此。
可到底是从何时起，枯木一般的他竟然也开始奢望逢春发芽。
是从游仙岛那一束光落在粉雕玉琢的少女身上时起，还是当少女翩翩而来，不经意地对他笑了一笑时起，又或者是道场那一日少女宛若神女一般站在人群中央时起？
纪闻尘冷冷阖上眼，凸起的喉结因他干涩的吞咽动作而上下一滚。
若生见纪闻尘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发觉他越来越看不懂纪闻尘了，于是他问纪闻尘：“怎么？至于这么担心么？”
不就是一场试炼而已？
多少年来玄阳阁弟子不都好好通过试炼了，若生也没见哪个弟子缺胳膊断腿回来的。
至于他纪闻尘这么忧心忡忡的么？
若生漫不经心，他拍着胸脯保证：“都说了我办事你放心，梅域的事我正解决了。”
“九凤一族喜怒无常，小心为上。何况如今的梅域并不太平，此次试炼内容也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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