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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那一夜桑邈睡的早, 午夜梦回，她又一次在梦里听见那个声音。
“桑邈。”
这声音她认得，这是是两日前入她梦境的那个女子。
桑邈问她：“你是谁？”
桑邈站在凤凰树下, 周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是我，邈儿。”
桑邈：“……邈儿？！”
这到底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还是邈儿的魂魄托梦给她？
恰巧眼下又是鬼月，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莫非真是邈儿的鬼魂入梦来寻她？
桑邈不知她应该看哪儿：“你在哪里？”
邈儿语气平平：“你找不到我, 也看不到我。”
桑邈无法很好理解她的意思：“为什么？”
“我已与世间万物融为一体。你眼中所见，山川也好，云彩罢，都是我, 就连凤凰树也有我的影子。”
桑邈四顾周围：“守护灵？你已经得道了是么？”
来梅域的飞舟上瑜徵曾经告诉过她, 得道者将与世间万物同生共死。
邈儿：“不是得道，我只是回到我来时的地方。”
桑邈越听越糊涂：“我没明白。”
“凰鸟一族皆为八羽, 但我是个例外。我自出生起便是七羽，凰鸟一族上千人，独我一个是七羽。只因我从一开始便是物外之人, 因缘巧合才进入凡世，所以我死后不入轮回。”
“也就是这么多年来其实你一直都在昊君身边，从没有离开？”
“可以这么说。”
她不是没有离开, 而是她遍布九州每一个角落。
“那也就是说你和昊君再无相见之日？”
“不见……也罢。”
那时她说要在黄泉路上等昊君是她的气话, 后来聚灵塔碎, 她的魂魄被天地吸纳, 从此便成了山川大河，云卷云舒。
想起昊君伤心落寞等了邈儿百年的样子, 桑邈突然有那么一丁点儿可怜他。
桑邈：“其实当初他并不想杀你。虽然一开始他接近你是为了取走你的心为他自己续命, 可后来你答应跟他梅域之后他就改了主意。他本想放弃一切带你远走高飞, 但几位长老发现他的计划，所以才会在大婚当夜杀了你。那一夜他原是要永远带你离开的。”
桑邈一股脑儿把当年的真相告诉邈儿。
比起让邈儿恨昊君，她更希望邈儿知道当年的来龙去脉，不要因为恨困住自己。
“不重要了。”
当年那些真相，她应该不在乎了。
桑邈：“……邈儿姑娘是不是有话要交代？”
若非如此，邈儿也不会两次入梦来寻她。
“我确实有一件事要求姑娘，但这件事恐怕有些唐突姑娘。若姑娘不愿意，可以直说无妨。”
“好，你说。若是我能办到我都会尽量为姑娘做到。”桑邈不知她该看向哪里，“不过姑娘若方便可否现身一见。”
邈儿：“并非我不愿现身，而是我已无法化形，这也是我想求姑娘的事。”
“我没听明白。”
“百年前我答应过昊君为他跳一支舞，可后来未能成行。如今他大限将至，若可能，我想为他做些点什么。”
“你想为他跳一支舞？”桑邈顿了顿，“所以你已经不恨他了？”
如果不是恨，邈儿死前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一百年了，再多的恨也都已经淡了。”
她死时对他抱着滔天的恨，可百年过去，沧海桑田，再多再浓的恨也早都随风散了。
这一百年来她见过山川变化，走遍人间四季，凡人生死八苦，她见了太多太多，心境早已经变了，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物外之人。
桑邈：“……”昊君若是知道邈儿已经不恨他了，不知是会高兴还是更难过。
邈儿：“我和他大概无缘再见了。”
化为人间风雨后她可以感应世间万物，同样的，她也能感应到昊君已经时日无多。她很清楚，再过些时日昊君便会进入轮回，而她会永远与天地相生。
无论他轮回几世，他们都已经再无见面的可能。
桑邈：“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不知明日我能否借姑娘的身体一用？”
桑邈一ko答应：“可以。”
邈儿有点儿意外她会这么爽快答应：“你不需要好好想想？”
桑邈摇头：“不需要。”
“你可知在我借用你ro身期间，你的意识将完全沉睡，如果我有心随时可以夺舍。”
“我知道。”
“你一点儿也不担心么？”
其一，桑邈相信邈儿的为人，她不认为邈儿会趁机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其二，她知道邈儿是借这个机会想了断她和昊君之间本不该存在的缘份。
桑邈愿意成全她。
邈儿和昊君从一开始注定有缘无分，再多的纠缠都已毫无意义。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也不会怪你。”
“为何？”
“我不是真正的桑邈。”
邈儿和真正的桑邈说不准还真有点别的前世姻缘。
“这我知道。”
她能感应万物，自然也能感应到眼前的桑邈体内并不是最初的她。
简而言之，她不是桑邈，而是活在桑邈体内的另外一个人。
“真正的桑邈与你有缘对吧？”
否则她们又怎会生的那样相像。
“若说有，也能算是有些许渊源。”邈儿想起百年前聚灵塔碎开的那一瞬间，“百年前为了保我魂魄不散，昊君将我的魂魄拢于聚灵塔中。后来聚灵塔碎，我的魂魄融于山川万物。十几年前我路过五峰山附近的村庄偶然听见一对夫妇诚信发愿求子，我便帮了他们。后来那对夫妇生下一女便是桑邈，只是我不知原来他们求的是儿子并非女儿。”
邈儿自责：“说起来是我害了桑邈，害她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当初她父母将她丢入河中溺毙但被我发现，所以我将她救下放在五峰山南烛医圣山门前。”
桑邈不知原来当初原主能活下来，背后还有这么多因缘巧合。
原主的父母是真狠心。
“既然如此，我更应该答应你。”桑邈抬头看着满目红艳艳的凤凰花，她想帮原主还邈儿的这份人情，“明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无须顾及我。”
明日或许是她和昊君的最后一面。
明日之后永生永世，昊君都无法再见到她。
“多谢。”
桑邈：“昊君说当年他在五峰山附近遇到一位高人，那位高人便是南烛医圣是么？”
邈儿：“是。”
这一瞬桑邈心底油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命运带她绕了一大圈，最后又让她回到原点。
她们三个人的命运似乎是被一股绳拧在了一处。
第二天桑邈醒来之后，邈儿凝聚灵识进入桑邈体内。
邈儿没有完全挤占桑邈的所有意识，而是让她的意识和桑邈的意识共存于桑邈体内。
邈儿：“任何时候，只要你想停下来，告诉我一声。”
桑邈：“好，我知道。”
桑邈走到昊君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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