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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时光在彼此视线交错的瞬息静默, 月色凛冽,照不尽桑邈挤压了三年的委屈。
她多希望她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眼前这个人。
可惜命运弄人,她躲躲藏藏三年, 却这样轻易便被他找到。
她和纪闻尘的孽缘是不是只有她死才能结束?
这三年间,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 她也曾自暴自弃地想过要不就把寒渊晶石还给纪闻尘算了。
她真的受够了每日易容,刻意改变她的嗓音装男人。
仔细想想, 她若死了也没什么差,反正这条命本来也是她侥幸捡回来的。
但她真的不甘心。
香挽夺步冲过来:“仙尊你找错人了吧?他是我丈夫阿苏。”
香挽默默牵起桑邈的手。
这一次,手心的冒冷汗的是桑邈。
纪闻尘一眼瞥过香挽。
他记得她。
他们在游仙岛见过。
她是暗中相助赵勇留住赵瑜徵的妖族女子。
纪闻尘难以相信,他重复香挽的话:“你丈夫?”
桑邈压住她忍不住发颤的声音, 她用低沉浑厚的男子嗓音说话:“初次见面, 鄙人姓苏,香挽是我妻子。”
桑邈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为了彻底掩人耳目, 她特意换了样子,换了男子嗓音,他为什么还能认出她?
香挽:“仙尊若没有别的事, 我们赶着出城回岐山见我父君,请仙尊让路。”
纪闻尘的目光始终不曾从桑邈身上挪开:“月上中天,你们却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何必这么着急。”
香挽微笑:“父君知道我有喜了便让我赶紧回岐山好好养胎, 他的人已经城外十里坡等我们夫妻二人。”
桑邈万万没想到香挽随ko会扯出这样的谎:“……”
香挽为她真是付出太多。
纪闻尘眉心一跳, 某根神经成功被香挽一句有孕在身挑起, 狠狠颤了一颤。
纪闻尘不可置信地看向桑邈。
他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 眼前这个男子会不会只是一个眼睛酷似桑邈的人而已?
桑邈亦发声隐晦催促:“若没有别的事,我们夫妻二人赶着出城便不奉陪了。”
客气, 不满还有恨。
她深知如果多和纪闻尘相处一息, 她一定会露馅, 一定藏不住她对纪闻尘的恨。
眼前这个人他怎么看都不是桑邈,可他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呐喊。
他告诉他,眼前之人就是桑邈,就是他苦寻三年的人。
纪闻尘目光一闪:“你恨我?”
桑邈被他戳中心事,心跳骤然一紧,但她强装镇定:“先生说笑了,你我初见,我有什么理由恨你?但你阻拦我夫妻二人归乡实属冒犯之举,我确实也谈不上高兴。”
香挽拉着桑邈上车:“别和他废话,父君还在等我们回家呢。”
桑邈正要上车,身后忽然又传来一阵细密且混乱的马蹄声。
马蹄踏碎寂静凉夜。
她又一次被命运按在地上,无力反抗。
来人高声大喝:“城主有令,城中疫病横行,今夜起所有人不得出城。”
香挽握着桑邈的手狠狠一颤,二人对视一眼,眼底铺满了一模一样的震惊和慌乱。
香挽回头,一溜小跑冲到城门前求守城卫兵放行:“官爷,行个方便让我们走吧。我阿爹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况且若不是别人阻拦,我夫妻二人其实也早已经出城了不是吗?”
香挽背着众人给守城的卫兵偷偷塞了一大袋灵石。
守城卫兵狠狠心动,眼睛都在放光。他不是不想给他们行个方便,可城主之令刚下,他若现在放心,岂不是当众违抗城主。
钱是好东西不假,可没了命,钱再好也是一堆粪土。
守城卫兵咬咬牙:“小娘子,这……不是我不想给你们行方便,实在是……我也不能违抗城主之令。”
他眼睁睁看着闪闪发光的灵石一点点暗淡下去,他是真心痒啊。
算了算了,命最重要。
他一遍一遍这么安慰自己。
香挽咬牙切齿瞪了纪闻尘一眼:“都怪你!”
比起香挽的愤愤不满,桑邈显然平静许多。
从她拜入仙山起,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她已经不会生气愤恨。
桑邈朝香挽招招手:“走吧,先回家。”
香挽又恶狠狠瞪了纪闻尘一眼。
她在桑邈的搀扶下进了马车,桑邈跟在她后面也上了车。
马车原路返回,纪闻尘却还站在城门ko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成为豆粒大小的马车。
这一夜他也乱了。
难道他真的错把不相干的人当成桑邈?
马车之内,香挽气不过只好疯狂挠车板出气。
香挽气哄哄:“该死的纪闻尘!遇上他真是没一点好事儿。”
桑邈始终保持沉默。
桑邈太过安静,这让香挽不禁担心:“你怎么不说话呢?”
“没什么想说的。”
桑邈笑笑,云淡风轻。
香挽有些心疼桑邈,她抱住桑邈安慰她:“没关系的,我们一定可以扛过去,不会让他认出你的。”
桑邈觉得这个希望十分渺茫。
这几年为了避免纪闻尘发现她,她苦心压制寒渊晶石的力量。现在纪闻尘出现,寒渊晶石必定会因为感应到他的存在而冲破的她设下的法印。
她藏不了多久了。
桑邈笑容苦涩:“我藏不了多长时间。”
香挽:“什么意思?”
“寒渊晶石和纪闻尘之间可能有某种感应。三年前为了避免被他发现我还活着,我用法印压制住晶石的力量不被他感知,但现在他出现了,寒渊晶石已经在试图冲破我设下法印。”
桑邈定投盯着她的手,她似乎能感受到体内流动的血液因纪闻尘的出现而躁动。
香挽着急:“这……怎么会这样?那我们更不能在这里待着了。”
按桑邈这么说,纪闻尘很快就会发现桑邈。
桑邈:“香挽,你帮我。我们一起让这场疫病赶紧结束,离开这里。”
香挽严肃起来:“好,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桑邈抬手轻点太阳xu:“容我好好想想。”
香挽注意到桑邈戴在腕上的那段鲛纱又在发光:“鲛纱又在发光。”
经香挽提醒,桑邈也注意到她手上的鲛纱。
香挽苦思:“怎么回事,它最近怎么总是闪?”
桑邈看着手上的鲛纱陷入沉思。
香挽:“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别自己吓自己了。”桑邈用袖子遮住鲛纱,“刚才在城门ko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就怀了我的孩子?”
香挽骨碌碌转了转眼珠子:“那……那不是为了让他赶紧死心,放我们离开才说的嘛。”
“又胡闹,这种话也能乱说?”
香挽不服:“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保命最要紧,还管这些?”
桑邈感觉她被深深的负罪感淹没:“香挽,我欠你太多。”
三年前为了救她,香挽折了寿元,为了帮她躲避仙山追击,香挽和她假扮夫妻,三年后还是为了她,香挽谎称自己有孕。
“按你这么说,那也是我先欠了你的。”香挽楼住桑邈的脖子,下巴磕在她肩上,“所以我现在做的这些,都是在报恩。”
香挽:“妖族呢,寿命很长,不怕少这几十年。”
香挽知道让桑邈一直挂怀于心的事情是什么。
桑邈轻叹。
可这不值得。
香挽用几十年的寿命换她短暂的到不值一提的岁寿,这笔买卖不划算。
香挽:“好了,不说这些。我们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桑邈和香挽回青居后便给葛大叔发了一张传音符简单提了一下她们今夜的遭遇,二人忙完这些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赶往百相寺。
这一整日香挽和桑邈都在百相寺忙着照顾病患。
午后她们用过斋饭随意在百相寺逛了一圈。
百相寺南院种了一棵千年银杏,现在这个时节,满树杏叶金黄,日光洒下来宛如缀了满树的金叶,黄澄澄,金灿灿的。
风一吹,银杏叶纷纷扬扬落下,如一场雨。
香挽蹲在树下捡银杏叶玩儿,桑邈便站在一边看着。
今儿香挽碰巧穿了一件素白雪衫,远远一瞧,恍若偶然跌落人间的小精灵,机灵古怪。
赵瑜徵,若生,纪闻尘还有肖宜二人从别院拐过月洞门进入南院的一瞬,目之所见正是一对佳偶天成的男女眉目含情,相视一笑的一幕。
银杏叶纷纷落下,他们立于叶雨之下,如画上的才子佳人。
和香挽一袭素衫相对应,桑邈今日穿的一身红装。
打眼一瞧,她和香挽真真是天作之合,相配极了。
虽然现在纪闻尘还无法断定香挽的丈夫就是桑邈,可看到这一幕,他心里竟然还是不可避免的泛起阵阵酸涩。
她很少对他展露这样的笑。
发自肺腑的,纯真的笑。
赵瑜徵第一眼并没有被桑邈吸引注意力,而是被老熟人香挽勾了魂。
赵瑜徵遥遥对着香挽:“香挽?”
听到赵瑜徵声音的瞬间,桑邈四肢百骸一颤,整个后背都为之僵滞,就连呼吸也巧妙地停了一瞬。
香挽抬头见到远处的赵瑜徵三人,下意识掉转目光看向桑邈。
是赵瑜徵。
香挽忍不住担心桑邈会不会因为来的人是赵瑜徵而露出马脚。
香挽站起来:“是你。”
因赵勇一事在前,赵瑜徵对香挽属实也谈不上有多好的印象。
赵瑜徵转头看着那个从头到尾都背对她的男子。
看上去这个人和香挽关系匪浅。
香挽迅速注意到这三个人都已经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落在桑邈身上,她心头一紧,三两步便走到桑邈身边。
赵瑜徵歪了歪头想确认对方的正脸:“这是?”
大概是她的错觉,她心里隐隐有种怪异感觉,总觉得这人她并不陌生。然而事实上她所认识的男子除了仙山同门之外,也就只有太一的人。
按理说她不应该觉得眼前这人熟悉。
香挽与桑邈相互递了个眼色,她挽起桑邈的手臂,歪头靠着她肩膀,小鸟依人的样子俨然是深爱丈夫的幸福妻子。
香挽和桑邈同时转身:“这是我丈夫,阿苏。”
见到桑邈正脸,赵瑜徵迟疑片刻。
赵瑜徵喃喃自语:“阿苏?”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阿苏这样熟悉?
阿苏的脸,声音,她统统都觉得陌生,但唯独他那双眼睛,她何以眼熟至此?
赵瑜徵愣了很久,说不上一句话。
纪闻尘默默关注赵瑜徵的反应,也留意着香挽他们二人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肖宜和孟向朗出于礼仪也和香挽夫妇打了照面。
若生问香挽:“你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
几年在游仙岛见到香挽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没想到短短几年,她竟已成家。
香挽靠着桑邈,满脸的甜蜜幸福:“我和阿苏是五年前相遇的,后来就成亲了。”
纪闻尘持怀疑态度:“五年前?”
桑邈点头,没好气:“怎么,有什么问题?”
若生听出桑邈语气不善,心里暗暗犯嘀咕。
这人和纪闻尘有过节?
还是和他们仙山有过节?
桑邈无惧纪闻尘肆无忌惮的注视,她亦不甘示弱瞪回去。
若生觉得眼前这场面属实怪异,总觉得再这么待下去,他们可能得打起来。
赵瑜徵问桑邈:“你和香挽真是五年前认识成亲的?”
面对赵瑜徵,桑邈的态度显然缓和许多:“是。”
香挽问他们:“你们怎么也来了?”
赵瑜徵:“来帮忙。”
百相寺收容了那么多感染疫病的人,纪闻尘担心百相寺人手不够,加上他们修道之人又真气护体,轻易沾染不上疫病,所以纪闻尘就让他们过来帮忙。
香挽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尴尬的沉默过去,若生出来打圆场:“好了,我们走吧。”
能让赵瑜徵和纪闻尘都这么反常的人只有一个。
桑邈。
可是这个阿苏明显不是桑邈。
阿苏生是男儿身,声音亦是浑厚低沉男子嗓音,况且人家五年前就取了香挽,又怎么可能是三年死在妖鬼冢的桑邈。
若生推着赵瑜徵和纪闻尘离开南院。
香挽:“好了,现在你见到她了,可以放心了吧?”
桑邈眸子低垂:“恩。”
“我打听过了,她现在已经玄阳阁弟子一辈中最厉害的剑修,等再过几年,玄阳阁长老之席必然有她一位。”
桑邈望着月洞门,怅然若失:“这一直也是她所期盼的。”
香挽劝她:“走吧。”
桑邈教香挽用在病人身上的汤剂到今夜即可见效,届时还需要辅以丹y,因此这一夜桑邈和香挽都没离开百相寺。
无相让人在西面的院子给她们夫妻整理出来一间厢房歇息。
用过晚饭,桑邈又去后院看了一眼那些病人。
从后院出来,桑邈被纪闻尘截了道。
纪闻尘从月洞门走出来,他换了一身月白长衫,夜色下恍若天池泉水般隐隐透着股幽蓝色调,仙气溶溶。
桑邈一抬眸正好跌入他那双熟悉的深情眼。
视线相交的这一息,桑邈耳边只剩下细碎风声。
风声入耳,一下又一下,似乎在撩拨她的心弦。
纪闻尘静静看着她,他想要用这一眼把他们错失的三年都补回来。
桑邈被他盯得不自在,她绕开纪闻尘穿过月洞门。
纪闻尘转身追上她,他想拉住她的手腕,但又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克制地收回手:“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躲着我?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就是桑邈。”
她就是桑邈。
虽然他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可以肯定她一定是桑邈。
他不会认错她的眼睛。
桑邈冷眼扫过纪闻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有一点我想你误会了,我没躲着你,我只是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待在一起,那样我不自在。”
纪闻尘绕到她前面,他直视她双眼:“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她眼底清清楚楚,全是对他的恨。
纪闻尘:“我做了什么你要这么恨我?整整三年你音讯全无,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纪闻尘让她感到费解。
他担心她?
她觉得这是个笑话。
纪闻尘:“我找了你三年,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
纪闻尘说的每一个字桑邈都不相信。
他说他找了她说三年,他明明是追杀了她三年。
桑邈后退一步,像躲洪水猛兽一样躲着纪闻尘:“你又误会了,我不恨你,我只是讨厌你。我也没有躲你,因为我没有必要躲着你。你真的认错人了,别再来烦我。”
纪闻尘目光一颤:“你讨厌我?”
桑邈反问他:“不应该么?如果不是,今日我和香挽已经回到岐山,回到她父亲,我岳父共享天伦。”
纪闻尘:“她真是你妻子?”
桑邈厉色:“我不和你计较你几次三番的冒犯,不是因为我好脾气,而是我没有功夫和你计较,还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昨夜我去城外十里坡看过,那儿根本没有人等着你们。”
“我夫妻二人因你被拦下,无法回到岐山,所以我们便给在十里坡等我们的送了信,让他们先走,这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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