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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桑邈下意识往前冲了两步, 但在距离纪闻尘三步远的时候又急急忙忙停下。

她的裙摆犹如流苏，被风吹着卷向前方，但在她脚步停下的瞬息之间, 裙摆随风止。

一如她前一刻还在激荡的心，下一刻当她意识到某种叫做克制的东西之后, 内心如狂风暴雨的激扬顷刻偃旗息鼓。

她好想抱一抱他。

从他身上得到片刻的安慰。

她一个人在这片漫无尽头的黄沙中走了三天三夜，无数个寂静瞬间她一次又一次被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的恐惧淹没。

她太需要一个带着温度的拥抱来驱散她长时间被恐惧按头的高度紧绷。

纪闻尘的目光随着桑邈停下的脚步一滞，不过他来不及失落，桑邈手上源源不断落下的血液刺痛他的眼睛。

纪闻尘上前一步，他抬起手掌心向上, 声音温柔：“把手给我。”

他完全没有怪她不打招呼过来耽误他的正事, 反而很认真地心疼她受伤这件事。

桑邈迟疑片刻，眼睛酸得厉害, 她乖乖把手递过去，幽蓝碎灵闪烁，发出蓝色灵光的灵力源源不断的送入她的伤ko。

她的伤ko以ro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纪闻尘的灵力是冰冷的幽蓝色, 可当他的灵力进入她体内，她能感受到的却是最温暖的，属于他的气息：“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的血因融合了寒渊晶石的力量而可以杀人无形, 而纪闻尘本是晶石绝对的主人, 所以她体内可以杀人的血对纪闻尘无效。

五年多了, 每当她流血受伤的时候她都自己像是个怪物。

她从不敢在这个时候让别人靠近她。

只有他。

她可以毫无负担地靠近他, 不必再把自己当成怪物，不必担心别人因触碰她而丧命。

注意到桑邈说话的语气略带歉疚, 纪闻尘不愿意她如此, 他淡淡的：“没有。”

能再见到她, 这比任何事都令他开心，可开心之余，他的担心，他的疼惜又如狂风巨浪一遍一遍淹没他。

从他认清他对桑邈的心意那天起，桑邈对他而言再也不是负担。

她是他寂寞如雪的人生中绽开的第一束烟火，极致绚丽，极致璀璨。

当他意识到带着光和热的她走进他孤寂又漫长的人生时，她已经划过他比凉夜还冷凄的夜，而他也错过了紧紧抓住她的时机。

她让他着迷的光热，让他心向往之的光热……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她的光热已经淡出他的黑夜。

寂夜如海，漫长而宽广。

纪闻尘嘴上说她没有给他添麻烦，但桑邈清清楚楚看到他额边碎发被风沙吹乱的痕迹。

为了来找她，不知他赶得怎样着急。

从她认识纪闻尘以来，他身上总是一尘不染，就连头发丝儿也从来是齐齐整整的，一丝不乱。

除去上次在百相寺，还有梅域，他何曾有过今日这般稍显凌乱的时候。

可哪怕是那两次，他大多也是为了救她才如此。

这一刻她忍不住想或许她是不是不应该来这儿。

她不想给他们添麻烦的。

纪闻尘处理完她掌心的伤ko，顺手掐了个洁尘术把她满手的血迹清理干净。他不想桑邈继续内疚，于是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归墟？”

那日在仙山她没有来送他，他以为她再也不想看见他，他以为他们此生或许都不会再有光明正大相见的机会。

桑邈低着头：“我担心你……们。”

纪闻尘下意识：“瑜徵没事。”

原来她是因为担心赵瑜徵才来的。

方才她看见他的第一眼，眼里曾经短暂地闪过一丝欣喜。那一眼让他误以为或许这一次桑邈是为他而来。

就像在梅域，在妖鬼冢，他都是为她而来。

然而此刻她尴尬到不知所措的样子彻底让他从他可笑的自我催眠中彻底醒过来。

她不是为他而来。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都不会为他而来。

桑邈没有想到他第一反应会告诉她瑜徵没事，她愣了愣：“……哦，那就好。”

等回过神，她又有些失落。

她平日待对纪闻尘的态度是有多恶劣才会让他脸想都不敢想有一天她也会因为担心他，千里迢迢赶来看他一眼。

纪闻尘开始处理她脸上细小的伤ko。

那都是被风沙刮出来的血ko，虽然不多，但以为她的伤ko难以愈合，流了很多血。

从她的伤ko来看，她应该不是第一天进入归墟遗址：“你来了几日了？”

桑邈弱弱的：“三天。”

纪闻尘的心倏忽一跳，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三天？”

归墟黄沙是术法产物，好比无底洞，若不借力，单靠走是绝对走不出去的。

如果今天桑邈没想到这个办法，如果今天他没有找到桑邈，明天天一亮，桑邈就会被封死在黄沙之下。

“恩。”

桑邈用了两天时间赶到归墟遗址，这一路上她虽然也打听到一些关于归墟古国的事情，但这一路她完全没有听说过黄沙的背景来源，所以她自然不知道黄沙的危险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纪闻尘担心她，但很显然这三日孤身闯入黄沙的恐怖经历已经把她吓坏了。

她现在看他的眼神都缀着惶惶不安和惊魂未定的恐慌。

这让纪闻尘不舍得再因她的粗心，因她全然无视自身安危找来而生她的气。

一看到桑邈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看，他甚至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心早就软了。

他有许多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跟着灰溜溜地转回肚子。

纪闻尘柔声：“下次别这么冲动，这太危险。”

很快，桑邈脸上的伤也都好了。

纪闻尘握住她的手腕盯着她方才被匕首划伤的伤ko，一脸严肃：“这个更不可以。”

刚才他和若生在黄沙外探路，突然间，他隐隐约约感应到晶石的力量。

起初若生不信，说是他想多了。

那日他们离开仙山，桑邈连送都不愿意送送纪闻尘，她又怎么可能以身犯险来归墟这么危险的地方。

再者而言，桑邈一心想要走遍九州。

今时今日她应该已经在九州某个角落过着她梦寐以求的日子，她绝不可能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好生活，却来归墟海这么危险的地方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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