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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若生悄悄地瞥了一眼置身事外看热闹的桑邈。
感觉桑邈完全没把这事和她联系上。
若生不禁替纪闻尘感到头大。
看桑邈这个样子, 她似乎完全没把纪闻尘当成一个可以倾心的男子来看。
这场相思劫恐怕是够纪闻尘受的了。
若生正色问他：“卢柔宁现在在哪儿？”
纪闻尘没好气：“绑在东边。”
若生：“……”
肖宜：“……”
孟向朗：“……”
赵瑜徵听了，挑挑眉，暗道她活该。
当年要不是卢柔宁, 邈邈也不会摔下缄默峰。
要不是当年卢柔宁跑得快，她是一定要为邈邈讨回一个公道的。
桑邈解释：“她跟我们一起掉下来了, 为了避免她继续来抢九州图所以才把她绑在那儿了。”
赵瑜徵扬了扬下巴：“我去揍她。”
除桑邈之外，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赵瑜徵。
若生匆匆扫了赵瑜徵一眼, 眼角眉梢难掩斑驳笑意。
在他们的印象中赵瑜徵总是清远绝尘的，是一心痴迷修道的无情剑修。
她不会生气，也不会大哭大笑，无论对人对事都总是淡淡, 这几年阁中甚至有弟子怀疑她是不是天生五感缺失。
可若生知道, 瑜徵她不是不会笑，也不是不会生气, 她是只对与桑邈有关的事情愤怒，难过，开心。
三年前桑邈炸死妖鬼冢, 从他看到赵瑜徵那么难过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桑邈对赵瑜徵重要程度远超他所能想。
那时候赵瑜徵好几日不吃不睡，一整夜一整夜地呆坐在桑邈曾经住过的院子怀念桑邈。
他都知道。
妖鬼冢那事发生之后，若生本就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后来看到赵瑜徵如此, 他更加后悔。
所幸桑邈最后活下来了。
若生背过身去看神树。
桑邈小声回应赵瑜徵：“我已经揍过她了。”
赵瑜徵挑了挑眉, 十分认可桑邈：“好。”
若生绕着神树走了一圈, 树上忽然掉下来一片叶子。
若生怔住，他弯腰捡起神树叶, 失神一般地盯着长得像小舟的叶子。
神树可以预知未来, 但不是什么都能得到神树的预言, 只有得到神树叶的人才能通过神树看到自己的未来。
虽然桑邈还不知道神树是如何预言一个人的未来，但是在见到若生和纪闻尘都突然沉默下来，她也能察觉一二。
纪闻尘向桑邈解释：“神树可以预知未来，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被预言，要想得到神树的预言必须以神树之叶为凭。”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若生手中那一片神树之叶。
桑邈：“这东西很难得？”
纪闻尘：“神树每十年才能长一片叶子，待叶子长成也永远不会从树上掉落。”
肖宜纳闷：“那刚才掉下来的？”
若生随手转着手中的神树之叶玩儿：“神树只在遇到有缘人时才会掉落。”
孟向朗：“所以师尊您是神树选中的有缘人？”
若生：“看来是。”
桑邈觉得奇怪：“神树之叶要怎么用？”
纪闻尘：“置于掌心贴着神树便能预知未来。”
桑邈：“预知自己的未来么？”
纪闻尘摇头：“不一定，神树会捕捉那一瞬求解之人最想知道的一段未来告诉他。”
孟向朗：“也就是说神树还可以预言他人的未来？”
肖宜问他：“怎么，你想知道谁的未来？”
纪闻尘盯了孟向朗一眼。
孟向朗感觉有人刀了他一眼，但是等他目光追去，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孟向朗躲着旁人，小声和肖宜耳语：“自然是你我的未来。”
肖宜笑而不语。
桑邈歪了歪头，视线落定神树之下的若生：“你不好奇么？”
看若生拿着叶子傻站着，完全不关心所谓的预言。
若生满不在乎，他默默走开：“不好奇。”
若生不好奇，但肖宜和孟向朗却有点儿好奇。
孟向朗问若生：“师尊，弟子好奇。”
若生随手将叶子飞过去，孟向朗接下，他按照纪闻尘所说的法子将神树叶置于掌心贴着树干。
孟向朗满怀期待地等了一息，两息，迟迟没有等来所谓预言，不觉心灰意冷。
孟向朗咕哝：“怎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肖宜不大相信：“怎么会？不如你再等等。”
纪闻尘：“你不是神树的有缘人，哪怕若生肯把神树叶给你，你也看不到预言。”
孟向朗和肖宜面面相觑，二人小声商量片刻，决定学着若生长老的样子绕着神树走一圈，碰碰运气。
说不准也能等来神树的一片叶子。
结果可想而知，他们绕着神树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等到。
见状，肖宜和孟向朗只好放弃。
肖宜招手唤桑邈和赵瑜徵过来：“你们也来试试吧。”
赵瑜徵对神树之叶，对预言没有一丁点儿好奇，也不感兴趣，但因为桑邈过去了，所以她也跟了过去。
桑邈站在树下抬头仰视头顶上茂密的枝叶。
郁郁葱葱，犹如伞盖罩在他们头顶上方。
有那么一瞬间，桑邈似乎从神树身上感觉到一股古老淳厚的力量。
这股力量如疾驰而过的风，带着青葱养目的翠绿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桑邈稍怔，沉默许久。
赵瑜徵见她发呆，于是问她：“怎么了？”
桑邈回神，她晃了晃脑袋：“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树长势真好，郁郁苍苍，恍如置身云海。”
刚才她眼中所见应该就是神树古朴力量的一部分。
是炎火琼光让她看见了来自神树的力量。
神树的力量如高山，如涓涓溪水，遒劲有力，但也不失母亲般的温柔强大。
纪闻尘的视线不远不近地飘过来，他双眼微睨，只盯着桑邈一个人。
她真是擅长粉饰一切。
她一定是通过炎火琼光感受到什么了。
桑邈问肖宜和孟向朗：“我们也绕着神树走一圈？”
孟向朗：“试试看。”
纪闻尘觉得眼睛有点儿热：“……”
桑邈牵起赵瑜徵也学着肖宜和孟向朗的样子绕着神树走了一圈，结果和孟向朗他们一样，神树什么反应也没有。
桑邈提出疑问：“既然得到神树之叶就能得到神树的预言，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上去摘几片？”
她倒是没有多好奇她的未来。
命定之事，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
虽然她不好奇她的未来，但现在她对神树之叶倒是有几分好奇。
纪闻尘迎着光，似笑非笑地望着桑邈：“你可以试试。”
神树之叶掉不了，别人也摘不到，能够得到神树之叶只存在一种情况，那就是神树之灵想要让有缘人看到他们的未来。
桑邈闻声对上纪闻尘的目光。
这一眼不觉让桑邈艰难守住的心神荡了又荡。
纪闻尘站在光中，全身都被渡上一层柔软的光，恍若降世的神明，清疏远人。
他怎么好好站在那儿也跟最诱人的毒y一样勾她的魂儿。
桑邈不服气：“试试就试试。”
她一跃而起想要去抓离她最近的那一片叶子，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桑邈的手刚碰到神树枝叶，小舟似的叶片转瞬化为乌有，仿佛她看到的叶子只是眼中幻象。
桑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确定她没有从树上摘下来任何一片叶子。
她不信邪，又伸手去抓另外一片叶子，然而她还是扑了空，什么也没有抓到。不过这一回当她回头看方才她抓过的那片叶子时却发现原来那片消失的叶子又一次长了出来。
桑邈回神去抓那片叶子，她仍然扑了空。
如此反复几次，桑邈有点儿恼火。
桑邈旋身跳下神树，她没好气地质问纪闻尘：“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所以故意等着她出糗。
纪闻尘抿着嘴憋笑：“我提醒过你，但你不听。”
他前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过她神树只会给有缘人送去神树之叶，但她不信，非要自己撞一撞南墙才肯死心。
桑邈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纪闻尘却不恼，他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贪恋般妄想着她能多和他如刚才那样使小xin子。
只对他一个人这样。
他想要看到她各种样子。
开心的，难过的，生气的，大笑的，他都想要看到，时时刻刻都要看到。
桑邈有没有发现纪闻尘的反常，瑜徵不知，但在情爱一事上迟钝如她都已经察觉到自从海角天涯他们重逢以来，纪闻尘对桑邈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赵瑜徵说不上来具体是哪儿变了，但就是变了。
另一边肖宜和孟向朗都默默不作声。
仙尊这阵子的变化他们一一看在眼里，他们是弟子，很多事情也不是他们能评判言说的。
肖宜问桑邈：“摘不下来么？”
桑邈仰头望着头顶苍翠挺拔的神树：“不是神树认定的有缘人只能看到树上的叶子，但却碰不到。”
孟向朗：“碰不到？”
桑邈学着纪闻尘的样子同孟向朗说：“不信？你上去试试。”
孟向朗飞跃而上，他尝试摘神树之叶，但和桑邈所说如出一辙。
当他碰到神树之叶，他眼中真实存在的枝叶顷刻乌有，宛若幻象。
孟向朗跳下神树：“看来若非神树的有缘人是无法得到神树之叶的。”
四人齐刷刷看向在不远处闲逛的若生。
他们都有点儿好奇神树之叶到底会让若生长老看到什么。
桑邈：“若生长老你真的不好奇这叶子会让你看到什么？”
若生眼皮一跳。
从海角天涯重逢以来，桑邈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现在猛地听见她这么乖巧地叫他……坦白说，他有点儿不习惯。
纪闻尘也有点诧异，他朝桑邈的方向撇了一眼，笑笑不说话。
若生：“纪闻尘。”
若生先给纪闻尘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管管桑邈，好好说话。
纪闻尘无奈耸肩。
瞧他的样子，他仿佛是在说桑邈就这样，没什么需要管教的地方。
若生白了纪闻尘一眼，他回答桑邈：“不好奇。”
桑邈理直气壮：“可是我好奇。”
若生蹙眉，怎么他听桑邈这意思是她好奇，他就必须让她看看神树的预言。
桑邈催促：“长老。”
若生认命：“来了来了，催命似的。”
谁让他混蛋在前。
现在对于桑邈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没有拒绝的底气。
孟向朗和肖宜面面相觑，无法形容他们现在是什么感觉。
尽管他们也好奇神树预言是什么样的，可他们想都不敢想让若生来演示。
他们生来浑身反骨的师尊为何会因为桑邈一句想看看神树预言就乖乖过来？
师尊什么时候这么疼桑邈了？
往日他们和若生相处，若生虽然也疼他们，但若生疼他们都有限度。
简而言之，若生从没有一次违背过他的意愿来成全徒弟们的念想。
而且若生毕竟是师尊，他们师徒相处，若生多少也带着他的师尊架子，所以他们从不敢冒犯师尊，不敢这么没大没小地和师尊说话。
若生慢慢悠悠走来：“叶子呢？”
肖宜和孟向朗因眼前发生的一切受到不小的冲击：“……！”
这几日他们与师尊形影不离，师尊是什么时候偷偷变了这么多？
孟向朗把叶子交给若生：“师尊。”
若生把神树之叶置于掌中，掌心贴着树干。
神树之灵荡开浑厚灵力，无数荧光绕着神树飞旋而上，恍如漫天星子掉落树梢缀满枝头，闪闪发光。
桑邈被眼前美景晃晕了眼睛，她仰头望着缀满枝头的萤火，一眼也不舍得眨。
纪闻尘站在她左后侧，他眼中所见是比星光还璀璨耀眼的她。
闪烁的灵光落在她发上，肩上，她是坠落凡间的精灵，一颦一笑都藏着浩瀚宇宙最迷人的风景。
她让他总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她，感受她的气息，与她耳鬓厮磨。
他仅仅只是一个闪念，手边忽然落下来一片神树之叶。
纪闻尘垂眸盯着掌中的叶子。
她这么好奇的东西，竟然意外让他得了。
纪闻尘笑起来，他抬头看向桑邈。
他不知道他笑起来的这一瞬，眼前绝色美景也比不上他万分之一的风采。
他让桑邈不敢多看他一眼。
她害怕她一不小心连人带心都跟他走了。
神树之下，若生被神树之灵释放的灵光包围，强光晃着所有人的眼睛，让大家无法直视若生。
灵光之内，若生的灵识被带入神树之内。
周围全是溶溶涌动的灵光。
神树之灵没有具体形态，他自由地存在于每一束他所释放的灵光之内。
“有缘人，你想知道什么？”
神树之灵醇厚低沉的声音，宛如垂垂老者。
若生：“我没什么特别想知道的，你随便告诉我点什么。”
神树之灵：“好，你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若生面前忽然浮现一个画面。
画面中的人是赵瑜徵。
若生迟疑片刻，他尚未想明白为何赵瑜徵会成为他想要知道未来，目之所见，通天的火红光亮映入他眼底。
冲天的火光中，赵瑜徵熊熊烈火吞没。
若生倏忽睁眼：“……！”
他看到了什么？！
未来有一日赵瑜徵机会遇到这样的危险么？
若生定了定神：“这是什么？”
神树之灵淡声：“这是你想看到的未来。”
若生紧张起来：“未来可有法子改变？”
“我只负责让你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至于别的，我不知道。”
灵光正在一点一点淡去。
他知道，这是神树之灵想要送他离开。
若生着急：“请您明示，求……”
灵光彻底散去，若生耳边传来神树之灵的最后一句话。
“孩子，命由天定，运由己生。”
若生被送出神树。
神树周围的灵光也已经彻底散去。
桑邈问他：“长老你看到什么了？”
若生目光迟滞，缓了好半晌。
肖宜和孟向朗有些担心他：“师尊你怎么了？”
看若生失魂少魄的样子，他在神树内所见必然不妙。
若生一想到神树之灵让他窥见的关于赵瑜徵的未来便感觉心一阵又一阵发紧发痛。他的视线在赵瑜徵身上停留片刻，瑜徵不知前情，只是一脸茫然地与他对视。
桑邈捕捉到若生快速从赵瑜徵身上扫过的目光，心不由一沉。
她的直觉告诉她，若生在神树之内所见八成和赵瑜徵有关系。
若生神色不自然：“神树之灵太强大，我有点累了。”
撂下这一句，若生自顾自走到远处平复心情。
纪闻尘不动声色跟上去，他追上若生：“你看到了什么？”
能让若生一反常态，他不由得担心若生究竟看到了什么。
神树之灵给他的预言是关于九州么？
纪闻尘进一步：“好九州有关？”
若生摇头：“和九州无关。”
“那你怎么了？”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纪闻尘离开没多久，桑邈找来。
彼时若生低着头，他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纪闻尘返回来：“纪闻尘，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桑邈：“是我。”
若生抬头看到桑邈：“你怎么来了。”
他不认为桑邈会担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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