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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池虞是在顾延之睡熟之后走的, 池虞哄了他好久才肯睡，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
外边已经下了小雨，池虞从前台借了一把雨伞，已经是半夜了, 江城依旧灯火通明, ００７下班的社畜们成群结队往大排档夜宵摊涌过去。
池虞踩着水坑, 一步一步向前移动，脑子还不停过着刚才的对话。
“你明天还来看我吗？”
“你明天要回北江了吧。”
“那你呢？”
“我不走。”
“那我留下。”
“没必要。”
这对话太熟悉了, 池虞记得四年前他们分手的时候说过同样的对话，池虞跟他说——不是一路人，何必勉强。
她最讨厌别人为她牺牲什么，没必要，只会让自己多一层枷锁, 分手之后的那几年，池虞一直觉得自己以后和谁结婚都一样, 出家也行, 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出国修学一年, 在沂云待了一年, 去哪儿她都是一样，她放不下，舍不了，又难过心里那关, 每日在浅水中漂浮，淹不死又喘不上气。
她自认为自己很潇洒, 却背地里亲自动手往自己心ko剜刀。
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一到面对现实的时候, 他们都只能分道扬镳，这世界不是童话王国，池虞也从来不信这些。
大学四年是乌托邦，那些美好回忆池虞不会忘，但是这不是能承担现实的理由。
当年顾延之面对整个家族的胁迫，不得已去了沂云分公司待了两年，步步为营回到总公司，这些年没有一步是容易的，池虞当时境况不同，她游山玩水没有什么家族重担要担着，所有人都爱她，她骄傲自负。
那段时间他们一直吵架，顾延之要去沂云，池虞没拦着，他有责任要担，池虞理解，你有你的任务要完成，我也要过自己的生活。
人先爱自己，池虞没那么伟大陪人成长，也不会做别人的糟糠之妻，道不同不相为谋，走不到一起那就算了，她一向认为自己洒脱，拿得起放得下，脱身就去了国外。
这些年她过的不好，依旧嘴硬不肯承认，年轻气盛的冲动带来的代价她只能全单照付，要是现在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不会留下，就像现在。
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别人没有达到你的要求，满足你的愿望，那你们之间很快就会覆灭，比玻璃制品更易碎，池虞不会也不能这样选择。
假设当年她留下，陪在他身边，有幸走到七老八十，那按照她的xin格，她也会躺在摇椅上埋怨他，当年我为你放弃了什么什么，跟着你我失去了什么什么。
如今这样，至少能留存那些的美好回忆，不至于被生活磨碎。
顾延之的如今的势力全在北江，如果冒险转移到江城，那地位岌岌可危，她不愿意他冒险，池虞目前又回不去北江，如今事业刚起步，回了北江势必会被骆白间一击而碎，再无翻身之地。
她不会低头妥协，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是早料到的，她不可能一直做池里的鱼儿，或许再回到前几年，池虞还是会乖乖当家里的小公主，但有些种子一旦发芽，就不会轻易断了生的念头。
大概就是有缘无分吧，或许上辈子的修炼还没到时候，没法结果。
那夜池虞久久未能入睡，坐在工作室算了好久的账，一遍一遍，数数这段时间赚了多少，又失去多少，多少再也不会回来。
大概凌晨五点，池虞收到一条短信，北江的未知号码。
【池小姐，您好，我是文特。】
【抱歉打扰您了，有些事情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要告诉您，还记得您在沂云的生活吗，您在沂云的租住的房子户主是顾总，当时我是代替顾总交接的流程。非常抱歉没有告诉您实情，当时确实有难言之隐。】
过了半小时，又发来一条短信，似乎是编辑过几遍犹豫不决发来的。
【顾总在这世上没什么更在乎珍惜的，您是唯一，对您的隐瞒顾总别无选择，希望您能原谅。】
池虞抬头，看了眼大亮的天空，夏天日长夜短，此时已经有了躁动在街道，新的一天，已经在蠢蠢yu动了。
－－
早晨八点。
世纪大厦酒店门ko，顾延之着一身刚刚熨烫过的西装，腕上挂着金属表带，身姿挺拔，气势逼人。带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绕到后座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车子是驶往机场的，文特坐在副驾上汇报着今日的行程。
顾延之坐在后座听着，一言不发。
昨夜下过雨，今天的天空也阴沉沉的，文特的汇报结束，车内又陷入低气压，司机第一次接这样的贵客，见文特不敢说话，自己也大气不敢出一声。
“信息发了么？”良久，顾延之终于开ko。
“已经发过了。”文特看了眼后视镜，顾延之并没有看向他，一直注视着窗外。
车内又没了声音，司机紧张的看了文特一眼，咽了咽ko水，就连呼吸声放大都觉得是不是冒犯了这位顾先生。
倒是文特不怕死，问了句。
“池小姐不跟您一起回吗？”
问完这句，车里又陷入死一样的沉寂，文特甚至后悔问出这样的话，想找补又不敢随便说话。
“还不是时候，”顾延之阖眸，又缓缓睁开，声音沉沉，“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会来接她。”
良久，文特深吸了一ko气，从后视镜观察了顾延之许久，终于被发现。
听见他冰凉的声音。
“什么事？”
顾延之的眼神锋利，似乎是带棱带角，被多看两眼都有要落两块血ro下来的痛觉。
文特犹豫很久，终于看到他的不耐烦，一ko气全吐了出来。
“那池小姐要是不愿意回呢？”
“您要留下吗？这或许不是容易的事情。”
文特问出这句，司机吓得忙看他一眼，不理解他一个特助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文特对池虞印象不错，从沂云那次见面，他一直觉得她是个很有个xin的女孩，跟他所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他当然真诚希望她好，哪怕面对这个人是他的老板，他也希望池虞不被辜负。
池虞的魅力一向如此，轻易就能俘获别人的心，变成她的帮派，这是她的本事，顾延之从大学起就清楚，所以总是处处提防。
顾延之又看向窗外，动作幅度很小，想起她，眼神又柔和起来，轻声道。
“那是我的能力问题。”
－－
下午三点，池虞来世纪大厦还伞。
雨已经停了，池虞穿了一条绿色绸缎裙，光滑的缎面随着池虞的动作摇摆，摇曳生姿，池虞把头发挽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带了一条珍珠项链，原画饱满的珠子紧紧扣在一起，落在池虞白皙精致的锁骨上。
来到江城这段日子，池虞又回归文艺工作者的打扮，也没再去过酒吧，主要原因是没钱去消费，‘梦境’刚起步，有的是花钱的地方。
池虞是想来碰碰运气的，她知道顾延之今天会走，但不知道具体时间，能不能遇上，全靠上天垂怜了。
伞交还回去，池虞没走，在前台犹豫了两下还是开ko询问。
“我好像有东西落在１８０７了，能去取一下吗？”
池虞的心狂跳着，手指不安地在裙摆处垂着，微微蜷缩一下，又舒展开。
“抱歉女士，１８０７房间已经在早晨退房并检查过了，并没有遗留物品。”
一锤定音，池虞的心也跟着落地，吐了ko气，肩膀无力地展开。
“啊这样，抱歉，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池虞歉意笑笑，环顾了一圈，酒店形形色色的人来去匆匆，似乎没谁会在这停下脚步，周遭的一切都有序而稳，没人注意到这里的插曲。
“还真是黄粱一梦啊。”
池虞嗤笑着，她明明早知道自己不该相信他的。
怎么会相信醉酒之后的承诺。
池虞垂着手，向外走出去，外边还没放晴，似乎更阴了，乌云重的快要坠到行人头顶，黑压压地让人抬不起头。
明明来的时候没有抱任何期待，走的时候居然能到如此失魂落魄的程度。
池虞一脚踩进水坑，裙摆上溅了一层水花，飞跃着，又从她白皙的脚踝处滚落。
她生的娇艳，妆容虽淡，却总引人注目，再加上这黯然的神色，别有一番破碎美感，街头不知道谁的快门闪了一下，她也懒的去注意。
下午还要去和新的合作社去交涉，池虞回到出租屋洗了澡换了一套职业装和林端端乘车去了郊外的出版社。
林端端从小在生意商家长大，跟人谈价钱是把好手，池虞跟她学了不少，比先前在培训班学的那些实用不少，至少不再是纸上谈兵，是可以拿上台面来用的。
交涉很顺利，这家主管对池虞在北江的事情不太清楚，倒是知道池虞‘梦境’系列画，只是池虞不愿多提，全当个噱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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