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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冬天

夜幕低垂，明月高悬，已是午夜时分，书房的灯还亮着，灯光泛着油浸的光泽，照得人双目发胀，孟闻钧的瞳色浅，之前还被炮弹灼伤过眼睛，夜间的视力更是勉强，时不时就要起身揉揉眼睛。

月华如水，从窗台流进书房，绍卿的影子也无声地淌进来了，她的步伐很轻，像一片吹落的草叶一样，落在孟闻钧的肩上。

孟闻钧握住绍卿搭在他肩上的手指，问她，“手怎么这样凉，你饿不饿？”

绍卿正要开口，却注意到他鬓边在灯下泛着星点银光，她以为是光线反射所致，仔细拨开发茬看了，发现确实有几根银丝藏匿在乌黑的发间。

孟闻钧生白头发了，

绍卿细细端详他的侧脸，突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第一次见孟闻钧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青年，容貌好像一直没甚改变，可岁月并不是全无变化的，孟闻钧的鬓角已经生出白发，他们也已经错过很多年。

她曾头也不回地从养育她的家庭中逃离，以为自己跳开了腐朽的命运，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做到了，她重新拥有了父母，又重新有了一个哥哥，再不用当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绍卿面对来迟的亲人，只觉得时移事易，未曾加以珍惜。

她的两段婚姻，也没有什么刻骨铭心，只是顺其自然地开始和结束。

第一场很客气，比起夫妻，更像是战友，她和陈秋明为了任务短暂地结合在一起，又因她的一己私心而分开，绍卿知道陈秋明对她的心思，可她无法回应，她只能接受强烈地让她感到被选择的爱意，而非无法袒露的隐晦情感。

如果不是孟闻钧横插一脚，说不定绍卿真的会同陈秋明生活下去，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或许一辈子也等不到天亮，能够同战友度过一生，也是幸事。

可孟闻钧来了，并且还爱她，她这次再没有别的理由拒绝，周如风也还活着，并且经历过比绍卿更彻底的革命，年少遇见的朋友，兜兜转转又走到了一起，她的生活明亮、清晰并且安逸。

直到周如风告诉她，她的哥哥在吸毒，整个国统区也都流通着毒品，而这种毒品叫作甲基苯丙胺，恰好是她曾经研究吗啡戒断药品的杰作。

而绍卿偏偏什么都做不了，恐惧和无助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在她很小的时候，在被孟家收养，不必忍饥挨饿后，是不是也有过一段安逸的生活呢？她得知孟家的产业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烟土生意时，也如同现在这样恐惧和无助吗？

迷茫像一道坚实的波浪，呼啸着吞没了她，她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呢？

孟闻钧觉察她神色不对，侧头问她出了什么事，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看见你鬓边生了白发，忽觉韶华易逝，一时有些感慨。”

他若有所思道，“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有些事情，再年轻十岁，未必能做得更好。”

绍卿看着他，还有话要说，孟闻钧用目光追问，她却轻轻笑了，在他脸侧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我还在想，我们怎么会因一桩小事，分开这么多年呢？”

......

石慈心怀疑切割尸体所用的工具是裁报纸用的裁纸刀，周如风和绍卿起先还觉得是无稽之谈，因为民用的裁纸刀体积不大，最多裁几张报纸，稍微放得报纸数量多些，就切不整齐，而更不谈用它把一个大活人连骨带肉切个干净。

报社刊印报纸时，所使用的商用裁纸机，则更为先进，为了防止工人在切割时受伤，闸口做得极小，只能勉强塞下手臂，如果康毅文的尸体是用这种裁纸机切割的，那他头身之间同样的切口又该作何解释呢。

但石慈心提的裁纸机并不是常用的两种，而是很早之前就被淘汰下来的旧货。有些小型的报社和印刷厂销量不高，买不起先进的机子，迄今为止，还在用老式的大型裁纸机，形状有点像砍头用的铡刀。

听完石慈心的介绍，绍卿又转去警察局，托值班的警员调查了一下南京城内报社和印刷厂的分布地点，最好是靠近河道，且没什么人烟的。

几天后，大概筛查出五处可疑地点，最后锁定在秦淮河旁的一个偏僻树林里，有一家废弃印刷厂，里头正好一台老式裁纸机。印刷厂的老板在沦陷时做过汉奸，因此 45 年后携家眷逃到南洋，这个印刷厂也就此荒废下来。

这家印刷厂最终被筛出来，是因为被打扫得太干净了，不像是被荒废许久的样子，康瑞麟是反侦察高手，为防止留下罪证，特地把现场打扫了一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康瑞麟暴露了作案地点，警方在现场却根本没提取到有用的指纹。

南京警察局向周边的警局发了协助函，希望能查到类似杀人手法的案件卷宗，可缺失第二磨牙的细节鲜少有人注意，即使发现也是通常当作意外脱落处理，根本没有记录这一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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