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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惊鸿一枪

石慈心磨蹭到早上十点钟才来上班，她颈上的痕迹已没有那么吓人，在涂了一月膏药后，转为一片黄褐色的印痕，用围巾一遮，谁也看不出来。

周如风交待完后事，本来要走，看见石慈心，又把她喊住，“你来一下。”。

她让石慈心解开围巾，检查了伤痕，确定已无大碍后，叮嘱道：“从今往后，再遇上要见血的大事，放机灵点，别往前冲得那么快。”

周如风的手指很凉，还夹着酒气，石慈心缩了缩脖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周如风今天有点不一样，温柔得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石慈心其实有点害怕周如风，她十几岁的时候，想搞点独家花边新闻，不小心把军统的戴老板拍了进去，早上刊行的报纸，她晚上就被套着头拉到江边等死。

当时枪管已经抵在了石慈心脑门上，她很害怕，害怕得想吐，但眼前什么也看不见，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但她最后竟没死成。

她当时还不认识周如风，只是在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听见了一声轻笑，一只很冰凉的手替她拨开脑袋上枪管，“军统局给你发子弹，不是让你用来打自己人的。”

“不过是个孩子，放了吧，局座那边我会去说的。”

周如风那时候更温和一些，跟今天一样温和，石慈心牢牢记住了她的声音，也记住了她的恩情，但每每见到她时，总是忍不住将她与那时濒临死亡的场景联系起来。

石慈心重新缠上围巾，与她小声道别，“周女士，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

“我专程来一趟，哪里像没事的样子，”周如风揽过她的肩，带着她向外走，“我做主，放你一天休假，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石慈心跟上她的脚步。

“去喝酒。”

......

周如风真的很爱喝酒，沈荫来抓她时，她仍在喝酒。

他摆了摆手，让手底下的人都往后退，孤身走到周如风跟前，“周处长。”

沈荫很早就知道周如风这个人，但她远在东北，一直没时间接触，后来大家都当上情报处的处长，明里暗里较着劲，只有在重大会议时，才会在座位上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两句。

这不是沈荫抓到的第一个地下党，也不是他在党内抓到的第一个，但他还是不免有些唏嘘，可喜的是除掉周如风，日后他在军统的地位，就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悲的则是，连周如风这个级别的军统高层，都站到了国府的对立面，那党内估计已经被渗透得彻底，他们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只能苦守着一条注定沉没的朽舟，飘摇在海面上等死。

“周处长，”沈荫又重复了一声，挪开了她的酒杯，“烦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于是周如风戴上镣铐，坐上了沈荫的座驾。

沈荫此次抓捕力求稳妥，几乎动用在军统在全城的力量，荷枪实弹地装备了二十五辆车，还有一辆由他亲自押送，这辆黑色的轿车混迹在二十五辆之间，从外观上根本开不出差别。

汽车在街道上呼啸，掠过无数被撕扯变形的建筑，周如风泰然自若地端坐在汽车后座，仿佛只是被沈荫邀请前去品茶的客人。

沈荫坐在她身侧，没敢提前审讯，他知道周如风在地下党那边的地位不会低，试探地问过一句，周如风轻飘飘地一句就把他堵了回来，“要说我的级别，恐怕你让毛老板亲自来审，都不够格。”

他识趣地闭上了嘴，虽说周如风现在是他的阶下囚，可他最好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不然若是周如风蓄意报复，故意吐露出些他无权知道的机密，到时候他也难逃一死。

都是特务中的行家，这点规矩他还是懂的。

周如风见他紧张，摆出好心的面孔安慰道：“沈处长，你也不必拘束，干我们这行的，这是注定的事情。”

“你说的注定，是注定被敌党所捉，还是注定要抓捕自己的同僚？”沈荫忍不住问。

周如风向后一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都是。”

沈荫一时无言，汽车驶到路口处，遇上红灯，短暂地停了片刻，在停车的间隙，周如风曲起腿，冲身前的车椅靠背踹了一脚，“劳驾，给我来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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