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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粥温
一九三五年暮cun,五月三十号,“澄心造纸厂”正式挂牌开业。
五月三十号是祝青青j心挑选的开业r期,不是算命先生算出的良辰吉r,而是为纪念十年前,上海r本纱厂镇ya工人big罢工,酿成的血案。
她告诉方廷玉,选在这一天开业,就是为了向行业同仁和公众亮明澄心造纸厂的态度——这是一间完全属于中国人的工厂。
这间工厂名义上姓方,最big股东也是方廷玉,但作为方廷玉的未婚妻,祝青青So他全权委托,她才是实际的掌舵人。
许厂长留了下来,也帮她游说了一批各有所长的前龙纹厂员工。
从厂房里机QI开动的那一刻起,祝青青陷入了空前的忙碌。工厂百废待兴,既要盯生产也要想宣传,还要为产品寻找销路,她亲力亲为地参与到每一个环节里,每天披星而出,戴月而归。
方廷玉总是等她回家。
有一回,她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到家时已近十点钟,却还没有吃晚饭。附近的小餐馆早已打烊,偏偏家里的饼Gan罐子也空了,她只好饿着肚子睡觉。
后来,方廷玉从杂货店搬了些锅碗瓢盆、粮油米面回公寓,又磨着对门邻居家的娘姨jao他学做饭。
娘姨是广东人,最擅长煲汤煮粥。
方廷玉学得最好的,也最喜欢做的是一道皮蛋瘦ro粥。
黄昏末时,对面邻居家搭起牌桌,楼上小姑娘开始练琴,在洗麻将牌的哗啦声、太太们叽叽咕咕的笑声和小姑娘叮咚如泉的钢琴声里,方廷玉走进厨房,推开窗,开始做粥。
邻家娘姨送了他半个Gan柚子壳用来舀米,他喜欢手ca进米里那沙沙的响声。米用清水泡过,捞出来拌上香油zhiYang一刻钟。这一刻钟的时间不必浪费,皮蛋粥做法烦琐,有的是事qGan:一根青neng的小葱细细切碎,生姜刮了皮切丝——小葱提香添s,生姜去腥增鲜;主角皮蛋切成小块,皮蛋容易粘刀,娘姨告诉他,可以切一刀蘸一次水。
准备好葱姜皮蛋,白米也已经浸得油润发亮,可以和姜丝一起下锅了。
米进了锅就要开始料理瘦ro了,红ro切丝,加一点黄酒、酱油和盐腌上,等到锅里米粥煮熟了,就下瘦ro,盖上盖子,任由米和ro一处咕嘟咕嘟去。
等待粥好的这几分钟,方廷玉也不离开厨房,他喜欢靠灶台斜倚着,望窗外的风景。
远方天边彤云如烈火将熄,有灰白s的群鸟飞过天际。电ce轨道从公寓楼前经过,离公寓楼最近的十字路ko有电ce站台,电ce叮叮当当地来了,在站台停下,一群人chao水样地涌出来:夹着公文包的男人手里拿着纸袋,里面兴许是早晨上班前太太嘱咐买回来当晚餐的包子;绑着麻花辫的女学生三两成群叽叽喳喳,满脸带笑,或许刚看完四海big剧院最新上映的电影……电ce又叮叮当当地走了,方廷玉的粥也煮好了,他熄火,揭盖,最后撒一把碧翠的葱花。
浓郁粥香扑头盖脸,和窗外吹进的晚风混在一起。
正值白玉兰花开时节,连空气也甜zhizhi的。
这一瞬间,天长地久,岁月静好。
在花香和晚风里,他等一个人回家。
从那之后,祝青青再晚回来时,也不用就着水啃Gan冷的饼Gan、面包片了,方廷玉把冷掉的粥温一温,两个人往壁炉旁桌子前盘腿一坐,边吃粥边聊天,向对方讲自己这一天的经历。
方廷玉在学校读书,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乏善可陈,祝青青在生意场上的故事就j彩多了。
她说起造纸厂的生产,澄心厂里有不少当初龙纹厂的技术骨Gan,都是造纸业的老人,有多年仿造洋纸的经验,生产出的洋纸品质较进ko洋纸差距不big。美中不足的是,生产的纸张品种较少,她想要扩big澄心厂的生产范围,已经在托人四处寻找化学专业出身、懂造纸的人才。
又说起产品的销售,进ko纸有ya倒xin的技术优势,比起国产纸物美价廉,又在中国倾销多年,颇得市场信赖,因此澄心厂的销售困难重重。
方廷玉只好安we她:“不要着急,万事开头难。”
祝青青咬着筷子尖儿斜眼睨他:“我不着急,反正借债集股都是以你的名义,就算厂子倒闭了,人家追债也是找你,我big不了走为上计。”
方廷玉气得牙根痒痒,伸手掐她的嘴角软ro:“我破产了你还想跑?做梦!big不了我拉着你一起,到big街上要饭去!”
有一天晚上回来,她一双眼睛亮晶晶,喜zhizhi地对他说:“终于让我谈成了一单生意!”
这单生意不算小,关键是潜力巨big——对方是上海big名鼎鼎的傅六小姐。傅六小姐出身名门,父亲是颇有名气的实业家、jao育家和社会活动家,他还是现下国内多次革命的赞助人,享誉四海,无人不知。
而傅六小姐本人也是十足的先锋人物,她在报纸上推崇不婚主义,并且自己出资创建了“先知”报业集团,旗下有数份big报小报和自己的印刷厂,据说她还是当下上海滩风头最盛的联懋影业的big股东。
祝青青蹲守了好多天,提前买通先知报业的职员,才终于得到和傅六小姐见面的机会。她磨了很久,傅六小姐才答应了试用澄心厂生产的新闻纸——当然,是免费试用,无论印刷效果满意与否,这批纸先知报业都不会付款。
免费就免费,有什么要紧?这批纸不过是个饵,祝青青看中的是饵后面的big鱼。傅六小姐本人有报业集团,有印刷厂,已经算是一条big鱼,更何况她还是文化界名流,又有父亲留下的商界人脉,只要和她搭上关系,就如同推开了新世界big门的一条缝隙。
方廷玉奇道:“她那么big名气,想和她打jao道的人肯定不在少数,怎么她偏肯搭理你?”
抢在祝青青开ko前,他说:“别拿什么你貌美如花又冰雪聪明人家不好意思拒绝你的鬼话唬人。傅六小姐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又不是明轩画社的老头子。”
祝青青眉毛一扬:“怎么,女人就不能怜惜女人?难道你们这些男人以为女人之间只会互相攀比?告诉你吧,女人才更懂女人的艰难,更有心照拂女人呢。”
方廷玉讪笑。
不久后,祝青青又带来好消息,傅六小姐对澄心厂的新闻纸品质很满意,愿意和澄心厂长期合作。
市场这扇big门,终于叫澄心厂推开了一条缝隙。
或许是因为澄心厂的产品品质过硬,或许是因为如祝青青所说女人“更有心照拂女人”,傅六小姐对祝青青很是关照,不仅让自己的先知报业与澄心厂合作,还把祝青青引荐给了不少商界的朋友,甚至在自己的《新民早报》上给祝青青做了一栏访问,还印上了她的照片……祝青青越发忙了,回家也越发晚了。
但无论多晚回家,小公寓的厨房里,总有一碗粥在等她。
无论有没有在外面吃晚饭,祝青青也总会给肚子留出一碗粥的位置。
一碗碗粥里,cun去夏尽秋来,一九三五年很快走到了尽头,年关将近,冬雪将至,学校放了假,厂子停了工,祝青青和方廷玉青cun作伴,喜气洋洋回安徽过年。
一年不见,老家还是老样子,二叔二婶更见老了,见他们回来,照旧是阴阳怪气。方廷玉和祝青青早已习惯,也不在意,收拾好行李,兴冲冲地跑去戏台边看那棵杏树。
杏树栽下已有一年半,长高了不少,但俗话说,桃三杏四梨五年,要想结杏子,还得耐心等个三两年,何况现下是冬天,叶子凋零,整棵树光秃秃的,越发显得凄凉萧瑟。
方廷玉说:“看这可怜劲儿,跟当年你刚进我们家的时候一个样。”
两个人正看着杏树big发感慨忆当年,二叔身边的小厮突然来了,说有人登门拜访,请少爷少奶奶穿戴整齐,一起去前厅见客。
等方廷玉和祝青青收拾体面了来到前厅,已经是一刻钟后。
前厅里,二叔正和客人寒暄,见他们来,摆出长辈架势,训斥道:“怎么叫客人等这么久!”
客人脸上却没有半分不耐烦的神s,而是弥勒佛一般笑呵呵的:“不打紧,我是老朋友登门拜年叙旧,不是专为见他们两个。”
——ko是心非!
这客人,不正是去年过年时,方廷玉和祝青青登门拜访过,恳请出资入股的其中一位?
去年他借ko手上没有现金周转,拒绝了他们,个中原因彼此心知肚明,不过是觉得造纸厂是亏本买卖,不想冒险罢了。
现在他又亲自登门,打着拜年叙旧的旗号,一个长辈,点了名要见两个小辈,还能为什么?无非是听说澄心造纸厂经营得不错,动了心思罢了。
这世上,从来是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
接下来几天,方家门庭若市。去年拒绝过祝青青的亲戚旧友们纷纷登门,打着拜年的旗号来见方廷玉和祝青青,一番造作叙旧后,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澄心造纸厂上。去年还没有现金周转、欠了外债的人,今年手里都突然有了闲钱,说着想要找个项目投资出去生财,当然啦,肥水不流外人田,big家都是故jao老亲……
做生意哪有嫌本金多的?送上门的钱,不要是傻子,祝青青一一笑纳。
拜访者络绎不绝,自从奶奶去世后就萧瑟下来的方家门庭,今年显得分外re闹,连二叔二婶都忍不住喜形于s,看方廷玉和祝青青的神q都缓和了许多。
腊月二十六这天,方廷玉和从前县中的几个同窗约好中午在酒馆小聚,昔r同学,县中毕业后前途各异,有的和方廷玉一样去读了big学,有的接手父辈的生意做了小掌柜,还有的已经娶妻生子。同学少年再相聚,忆往昔叹如今,推杯换盏间时辰消磨,散伙时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方廷玉回到家时还在微醺中,踉跄着脚步推门进卧室,一进门就看见祝青青正坐在窗边桌子前算账。
她像是刚洗过澡,已经换了宽松的睡衣。在上海时,她总穿一T白s的西式睡裙,现在回了家,睡衣也换作了老式的长衫长裤。
一身娇neng的水红s,袖ko裤脚镶花边,绣着蜡梅枝,因为一年只回家一次,也犯不着做新衣,所以还是旧年的衣裳。十八九的少女,正是蹿个头的时候,这一年里她长高了不少,旧睡衣也短了,露出了白neng细瘦的手腕、脚腕。
红木圈椅宽big,她盘腿坐在上面,弓着身凑到桌子前,一手捉笔,一手拨算盘,一头浓密的乌发乱蓬蓬地散在肩背上,像宣纸上迤逦的墨迹,方廷玉走近了,伸手攥一把,攥了满手湿。
她老爱这样,洗完头也不擦Gan,半湿着吹风,贪那点凉suang,十回有八九回隔天要闹头疼,但总也不长记xin。
像今天,big隆冬天,外面在刮西北风,她照样敞开着窗户。
方廷玉伸手把窗户关上,骂她:“明天又要喊头疼。”
祝青青算盘正拨得欢,不理他,只是han混地“en”了一声。
方廷玉拖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问:“Gan什么呢?”
祝青青头也不抬:“登记这几天的新股本。”
方廷玉道:“看你这样兢兢业业,少东家有赏。”
他进门时手里就提着东西,是一包杏脯,聚会完回来的路上,特地绕到县里最好的那家蜜饯铺子买的。他解开绳子,托在手里,往祝青青眼底下一晃,杏痴祝青青果然眼睛一亮。
方廷玉把杏脯倒进碟子里,放到桌上,祝青青边算账边吃,me一个放进嘴里,嚼完了再me一个……突然me了个空,这才抬头,一看,方廷玉一手端着碟子,一手托腮,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祝青青莫名其妙,me一把脸:“你看我Gan什么?”
方廷玉笑骂:“看你这财迷心窍的样儿。”
祝青青怫然不悦:“都是你方家的钱,我财迷什么?”
方廷玉哄她:“对对,都是我方家的钱,你为方家赚钱辛苦了,为表感谢,少爷亲手喂你吃杏。”
说着,拈了一片杏脯到祝青青嘴边。
祝青青咬住,等咽下肚子了,才开kojao训方廷玉:“既然知道是你方家的生意,那你也该多留心点。”
方廷玉嬉皮笑脸:“有你呢,我留心这个做什么,最不耐烦生意上的事。”
祝青青冷笑:“有我?哪天我走了你怎么办?”
方廷玉一怔。
自从那年岳濯缨去上海看他们,因为奶奶和岳濯缨私下给他和岳汀兰定的亲事,两个人冷战过几天后,祝青青再没提过“走”这件事,她不提,方廷玉也就尽量不去想,小心翼翼维持着一个天长地久的假象。
但今天她又旧事重提,话那么轻飘飘地从嘴里说出来,却如一记重拳突然击中他的心脏。
到底是他在独自多q。
祝青青一直是个目标坚定的人,她从来没有,未来也不会放弃她的梦想,她的梦想在彼岸,他注定只能参与她人生中短短的一段。
只一怔,片刻,他又戴上那张嬉笑的面具,继续往她嘴边送杏脯:“等你走了,我把厂子往外一盘,拿着现金到十里洋场逍遥快活去。”
祝青青凶狠地瞪他一眼:“你敢!”
正闹着,突然有人敲门。
门本就半掩着,方廷玉高声道:“请进。”
一个人影闪进来,枯瘦的身材,佝偻着腰,满脸挂笑:“哟,忙什么呢?”
是二叔。
他眼珠子骨碌乱转,眼神落在祝青青身上,方廷玉忙往祝青青身前一挡——祝青青刚洗完澡没多久,还光着脚呢。
祝青青倒是落落big方,问:“二叔找我们有事?”
当然有事。
东拉西扯地问了些方廷玉的学业后,他tuntun吐吐地表明来意:“你们上海的那个厂子,账面上很需要现金吧?”
方廷玉会意,“嗤”地一笑。
二叔瞬间涨红了脸。
祝青青瞪方廷玉一眼,道:“是很需要些现金,毕竟处处都要用钱,虽然这些天亲戚朋友们又帮了不少,但我算着还是不big够用,二叔手里若有闲钱,也请看在一家人的q分上,多少帮我们一点。”
二叔如释重负:“我倒是真有一笔闲钱,原本打算拿去放印子的,人家出的利息可高了,但我想着咱们到底是骨ro至亲,这便宜,给别人不如给自家人。”
眼看着祝青青把自己的名字登记在账册上,他才离开,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我这是背着你们二婶,可千万别让她知道。”
等他走了,关上门,方廷玉道:“明明是来捡便宜的,倒装得像雪中送炭。你也是,还有兴致陪他演戏。万一叫二婶知道了,她是万万不会怪罪自己人的,到头来又是咱们的不是。”
祝青青闲闲道:“他占便宜,咱们也不吃亏a。何况,那么big笔钱,你以为他真是瞒着你二婶?八成是你二婶拉不下面子,所以夫妻俩合伙演戏罢了。我陪他们演,还不是为了你?你还有亲人在,不知道举目无亲的zhi味。他们再尖酸小气,也是你的亲叔叔、亲婶婶,论血缘,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们跟你更亲的人了,做亲人总比做仇人好。”
原来她是为了自己。
就知道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哪怕没有q,她对自己也有义。
方廷玉心里的别扭瞬间被熨开了,整个人简直要飘起来。
祝青青却没发现他心里这番千回百转,她看一眼挂钟:“都九点了,铺cuang睡觉吧。”
照例是方廷玉睡地上,祝青青睡cuang上。方廷玉躺在地上,因为那一句“还不是为了你”,心里美zhizhi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悄声问:“祝青青,你睡着了吗?”
没想到祝青青也还醒着,声音从帐子后传出来:“没呢。”
“那咱们说会儿话吧。”
“说什么?”
“什么都行,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我想复原澄心堂纸。”
“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年前有个叫碧海的法师去厂子里问,你们造纸厂既然叫澄心,那有没有澄心堂纸?我被他问住了,过后我想,也是,用了澄心的名字,却没有澄心堂纸,有些说不过去。”
澄心堂纸是南唐时后主李煜御用的书画用纸,世人称其“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是纸中圣品。南唐灭国后,澄心堂纸流入民间,但造纸技艺逐渐失传,后世多次有人仿制,但年深r久,那些仿制技艺也在一次次朝代更迭里失传了。到如今,兵荒马乱又国画式微,澄心堂纸更是成了一个久远的传闻。
祝青青叹息道:“我觉得,如今有化学科学,假如手里有一张澄心堂纸,咱们未必不能复原出来。可惜现有的澄心堂纸,又哪里是我能接触到的?传说宋代李公麟的《五马图》就是用澄心堂纸作画的,只可惜让宣统皇帝这个败家子送给了r本人。”
方廷玉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什么《五马图》让宣统皇帝送给了r本人?”
祝青青语塞,半天,说:“你别管,我就是知道。”
反正她身上的谜题也不止这一个,方廷玉也不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他神神秘秘地说:“其实,你想要澄心堂纸,也不是没有。”
祝青青冷笑:“怎么,你打算游到r本去,把《五马图》从r本天皇那里抢回来?”
方廷玉嗤笑:“到底是个外地人,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告诉你吧,澄心堂纸南唐时候本就是我们徽州的特产,后来徽州也有人复原成功过。”
祝青青骤然起身,掀开帐子,月光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你是说,你家有?”
方廷玉双手jao叠枕在脑后,闲闲道:“什么叫叶公好龙,什么叫有眼不识泰山?你在我们家待了这么多年,出入过我奶奶房里多少回,偏就不知道,那房间里挂着的山水条屏,用的就是澄心堂纸。”
祝青青想起来了。
奶奶的房里确实挂着一幅山水条屏,画的是新安江,用玻璃框镶着。她刚进方家时看过一眼,只记得落款上时间是元丰六年——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写下《记承天寺夜游》的那年。但画工粗zao,她也就没放在心上,谁想是一坨牛粪糊在鲜花上,那样拙劣的画,用的竟然是传说中的澄心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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