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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另一种说法
那人没有转过身来,他身材瘦削,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就像个毫无生机的黑袍幽灵。
“怎么,那个臭娘们要杀的人没杀成?”
“是的。”沈亭山小心翼翼地回答,心里却想起阿莺所说的话,不j在心里暗自揣度,难不成这‘臭娘们’指的就是崔娘?
“我就知道。”黑袍怪人声音非常柔和,却没有任何感q,“我们可以帮忙,不过,这个人毕竟是知县,让那个臭娘们再加一百金。”
知县?
陈脊听到这话,双目圆睁,心中暗惊,“那不就是我吗?有人要……买凶杀我?”
他这样想着,脚不自主地朝沈亭山挪近了一步。
沈亭山也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震惊,只是瞬间,他又快速恢复平静,淡然道:“好的。”
“姓李的怎么没来?”黑袍怪人问。
“老big先去躲几天风头。”
黑袍怪人冷笑。
他完全明白李执事这个人的能力和来历。这世道,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想要在社会上站稳脚跟,除了要贪婪,还必须要不怕死。
可惜了,李执事虽有前者,却做不到后者。
黑袍怪人一挥手,赌桌上的牌九顿时如灵动的蝴蝶般腾空而起,再落下时已整齐地叠放在一起。
钱十贯会意,对陈脊和沈亭山道:“请。”
月缺,雾稀。
从财神庙逃离出来的陈脊,喘息声沉重且剧烈,小声嘟囔道:“发财与死亡,果然是这世上紧紧相连的两个东西。”说着,又扭头看向沈亭山,“你刚听到了么,李执事居然……居然想杀我。可是,可是没有人偷袭过我呀。”
沈亭山思忖了一阵,缓缓开ko:“问题的关键不是李执事想杀你,而是有个女人雇佣了李执事来杀你。”
“臭娘们……”陈脊默默复述道:“‘他以为自己替崔娘杀了几个人……’难道是崔娘要杀我?可我根本不认识她a。”
沈亭山皱眉沉思,仔细回想起自从来到山阴发生的一切,突然倒cou了一ko凉气,失声道:“你记不记得出殡那r你落水?”
“落水……”
经沈亭山这么一提醒,陈脊这才恍然big悟。那r他确实五内俱焚不假,但求死之心并不强烈。突然落水,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守灵多r未眠再加上连So打击,一时失智所致。如今想来,那r李执事确实一直站在自己身侧,更重要的是,陈脊记得,他当时一直在左右摇晃自己。原来,李执事是借着叫他回神的名义,想趁机杀死他。
陈脊惊恐地看向沈亭山,沈亭山又道:“可后来他没有再动手,说明那时你已经不需要死了,这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用死了呢,你活着对谁有好处呢?”
这话虽是沈亭山的推测之言,但陈脊听来却觉得怪异。
“我……就非得死呗?”
沈亭山回过神来,看着陈脊笑出声,没头没尾道:“不用谢哈。”
“谢你什么?”
“谢谢我无意中的救命之恩a,若不是我及时出手相救,你现在呀,已经投胎了。”
陈脊恍然big悟,忙躬身行礼,“沈兄说得极是,big恩big德无以为报,我……”
陈脊还没说完,沈亭山人已跑出去数丈,“你可饶了我吧。”
陈脊笑着追他道:“你别跑呀,我还没谢完呢!”
这条路李执事曾走过多次。
上次来便是为了找黑袍怪人帮自己杀了陈脊。
可惜,听到买的是知县的命,黑袍怪人并未答应。
其实,当初那人找他商议将陈脊推入水中时,李执事也是不答应的。
但当那人许诺他三十两金的时候,他心动了。
人活千年总要死,树长万年劈柴烧。人这一辈子,死后烧再多的纸,做再多的法事也不过是个仪式。死了便是死了,手不能动ko不能言,都不如活着时尽q享So。
在他眼中,世间唯有钱财可靠。你就观那人死后,富家豪门的灵堂庄重典雅,哀悼者满堂哭泣,而那穷苦者,连用草席裹尸都是奢侈。不过,那富家豪门的子孙究竟有多少真心实意,又有多少别有用心?挤兑出的眼泪还不是为了多分些家产,博个孝名?所谓真心换真心,不过是利益捆绑的虚伪表象。就如儿时依赖母亲,也只是贪图那一ko奶水罢了。
他认定,活着就要有钱,而只要有钱你就能得到所有人的青眼,就算是金凤楼的崔娘也得对你nu颜婢膝。
他去金凤楼已许多次了,可崔娘从不愿见他。
初遇那r,他正抬棺沿着沙浦河慢行,崔娘轻装一舸,翩然而至。只见她身穿石绿轻绡,云鬟半亸,侧着身子在船头斜斜坐着,微风轻拂,水波dang漾。她用纤手红指戏弄着风,软软笑着,光正打在巧手拂过,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自那以后,他时常想起这位佳人,也打问到她是金凤楼的名姬崔娘。
他曾多次去偷瞧过崔娘,每当他看到权贵显要明来暗往时,便心怀幽愤。尤其是盐法御史李永安,好几次,他都亲眼见他彻夜留宿在崔娘屋中。
他因而暗自发誓,等拿到这三十两金,倒要看看崔娘还能装什么清高,婊子罢了。
崔娘是否会因此对他另眼相待还自当别论,至少此刻她对腰缠万贯的盐商会首马荣是鄙夷的。
回想起前夜发生的事q,崔娘依旧觉得一阵恶心。
当听说官府有人到金凤楼询案的事q后,崔娘决定还是要亲自来官衙一趟。有些事,她必须和府衙说个明白。
她在官衙一直等到三更天,期间孙文鹏多次来找她询话,可她始终保持缄默。
除了陈脊和沈亭山,她不愿向其t?他人透露半个字。
在这世间,不是所有穿着官服的人都是良善之辈。勿以衣冠论英雄,应识人心辨善恶。
她就这般恬静地坐在花厅,更深露重,只有几ko淡茶和天上的明月与她作伴。她的神态瞧不出急躁也没有愤怒,整个人就像没有任何q绪似的。
甚至,当她苦等的沈亭山和陈脊匆匆赶来时,她也是从容地站起来,然后恭敬行礼,柔和而平静地说道:“nu家乃是金凤楼崔娘。今r知县big人到楼里寻我,我因事外出不曾见着big人。回楼后,经人提醒,心下愧疚不安,便来叨扰。big人有何事询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脊道:“我等去寻你乃是为了李执事失踪一案。”
他话音刚落,便走到桌案后的椅上坐定,并示意沈亭山和崔娘也坐下。差役连忙将三人的茶杯倒满。
“前夜,李执事是否与你、马荣、阿莺四人一同在金凤楼饮酒?”沈亭山问。
崔娘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愁容,“这事想来阿莺已向二位big人禀明,她所说的都没错。”
“你且将所知详细说来,剩下的我与陈知县自有判断。”
“说起来,在我们那种烟花之地,倒也不算甚big事。只是这马荣委实没了规矩。”
除了盐法御史李永安,崔娘一向不接客。纵使接客,也big多是有学问、顾身份的人,待人文雅,不会胡来。再者,她的一手箜篌绝技,别说在山阴难寻,纵使整个两浙两淮都难寻可以和她媲美的人。因此,来寻她的也big多是那些懂音律的雅士,他们通常不会借着酒劲来胡闹。
那夜,崔娘原本不愿意应马荣邀约的。怎奈鸨妈千求万求,说马荣豪掷百金邀她相陪,且还有阿莺与李执事在,耍不来混。听了这话,崔娘才不q不愿地去了。
她和阿莺随着鸨妈进了三楼的右上房,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马荣,一个是李执事。
这令崔娘感到有些奇怪,因为马荣向来只点阿莺的花牌,不知为何今r却偏叫了她。李执事则一向是盯着她,今r却偏偏叫了阿莺。更奇怪的是,素来为了阿莺争风吃醋的马荣,今r看起来并不生气,相反,他和李执事提盏共饮,好不ton快。
不过那天,李执事常低着头,面沉如水。他虽叫了阿莺作陪,却无j打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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