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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一脚踏空，陡然坠落
这是七年来，乔安第一次认真准备找工作。
在市场火re的时候，曾经有不少猎头主动接触她，甚至有别的律所的合伙人、HR 直接打电话来挖她。她那时从没想过离开 A&B，这一方面是因为她深知没有完美的工作岗位，换一家所未必会更幸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去包装自己、把自己像一件商品一样挂牌卖出去，再去适应新的工作、新的领导、新的同事关系，本来就是一件极其消耗j力的事q。在没有必要离开 A&B 的时候，她会尽量的回避。
但是乔安离开 A&B 的实际，恰好是这几年来市场最差的时候。工作机会本就不多，合适的就更少。乔安有种饥不择食的感觉，只要有 opening，她都会去投一下，自然也收到了不少面试。在这个过程中，她静下心来，把自己这些年的工作和成就梳理了一遍。在一次次的面试过程中，她也开始认真地去思考她下一份工作想要的是什么。
再去律所几乎是个不太现实的选项。她这个年级，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几年以后要不要做合伙人。市场越差，越容不得员工躺平。她要么需要砍掉自己积累多年的经验从 junior 做起，要么就需要展现出足够的野心让雇主相信她会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未来合伙人。这两条路都走不通。她被自己的经验和个xin架在半空，既放不下自己的年级和经验，也缺少动力去迎接更big的挑战。
所以她把目光放在了各种法务岗位上。但是对于big部分法务岗位，她多年来写书的经验毫无用途。big部分法务岗不需要美国律师，而需要美国律师的一部分是美股上市公司，另一部分是外资投行。对于美股上市公司而言，乔安缺少美国证券法合规相关的经验。对于外资投行而言，乔安的经验过于集中在披露撰写方面，缺少投行看重的合同审阅和撰写经验。她从未想到，自己会在一次次面试中碰壁。要么是对方看不上她，要么就是她在面试中就看出来会是奇葩雇主变态老板，避之不及。一个月过去了，她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乔安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意识到，所谓的写书律师是资本市场行业里一个spical的存在。脱离了这个市场，她其实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她有的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能算是个“律师”。写招股书里那些业务、财务，和法律能有多big的关系？她逐渐了解到，在美国的资本市场chao作里，竞争优势和战略是投行撰写，而财务章节往往是公司 CFO 负责。她有的时候会怀疑这些年来她所辛勤耕耘的一切，不过起源于在香港资本市场业务发展的过程中偷懒的投行和贪心的律所心照不宣的一个劳动转移，导致她以律师的职业，承担了投行应该做而又不愿意做的工作。
作为美国执业律师，她其实不怎么深入了解美国证券法。作为从内地big学法学毕业，甚至过了国内法考的律师，她从未从事过任何中国法律业务。作为在香港资本市场上工作多年的律师，她既没有香港律师执照，也缺乏对于香港法的全面了解。她所有的辛勤，所有的汗水，所有勤恳耕耘的rr夜夜，仿佛都是在一个华而不实的空中楼阁上雕花刻叶。梦醒时分，这个才惊觉这个空中楼阁不过是海市蜃楼，晨昏jao替时短暂地出现，在太阳升起后就如同朝雾一样消失。而她一脚踏空，陡然坠落，却迟迟不知道会摔在哪里，只是在坠落的过程中久久滴体会着悬而未决的折磨，仿佛一个看不到终止的噩梦。
噩梦似乎没有尽头，但是她却不得不面对更现实的问题。在香港这样生活成本高的都市生活，哪怕有足够多的存款，在没有稳定现金流的q况下，还是会非常焦虑。这种焦虑逐渐把乔安淹没，她白天无所事事，什么也不愿意做，茶饭不思。晚上却夜不能寐，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一个月下来，整个人瘦了一big圈。左伊建议她去看j神科医生，但是她想到现在已经没有医保，香港的j神科费用又是出奇的高，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有些自嘲地想，自己目前每个月净收入为负的q况，还是不要把自己当成高端医疗的潜在客户了。
而左伊的q况也并不比乔安好。在发现陈博士出轨后，左伊第一时间联络老板，请求回到 X&at 已经被取消，而且总部表示除非市场有重big逆转，否则整个亚洲区在短期内都不会再开 headcount 招人。不久后，左伊的离职通知期结束，她离开了 X&X，开始修改简历找工作。
在左伊离开 X&X 一段时间以后，乔安竟然阴差阳错地收到了 X&X 的面试机会。她j心地准备了面试，再一次穿好正装，打印了简历，来到 X&X 位于中环的办公室。在会议室里等了几分钟，她听到一阵欢声笑语。会议室的门被打开，有两位男士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你好，我是合伙人李维。”一个人和她握手，“这是我们香港组同事威廉程。”
“你好，我是乔安。”乔安和他们分别握手，并且顺手递上简历，“这是我的简历。”
李维和威廉程坐在乔安对面。乔安久闻威廉程的big名，今天才第一次相见。威廉程长得高big帅气，一表人才，穿着打扮也十分j致，头发用发胶拢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西服袖ko上戴着漂亮的袖k，手腕上挂着一只价格不菲的百达翡丽。而和他坐在一起的李维就显得朴实多了，矮矮胖胖，长了一张和气又聪明的脸。
“今天我们两个一起面试，是因为我们希望招一个既能写书，也能做香港组工作的‘全能型’律师。”李维说，“我知道你在老东家一向只做美国组，但是香港组的事q可以慢慢和我们威廉学。”
乔安笑着应和着。她这一段时间面试很多，听到这几句话，就敏锐地感觉这可能是要ya价的信号。
“那我们开始吧。”威廉程拿着乔安的简历，翘起二郎腿，“乔安，你先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怎么样？”
这场面试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乔安甚至一度感觉自己和两位合伙人相谈甚欢。然而在聊了一段时间后，威廉程就开始不断地把话题引向尹荷和戴文。
“乔律师，你刚才说你没有做过香港组的事q。”威廉程说，“但是你和big名鼎鼎的 尹律师合作过吧？我听说尹律师很会jao人，对手下的人jao导有方。”
“是在项目上合作过，但是毕竟不是同一组。”乔安微笑着回答，“不幸没有得到过尹律师的亲身指导。”
“没有得到尹律师的亲身指导，至少也被她手下那个戴文耳濡目染吧？”威廉程狡黠地一笑，“说起来，戴文还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是吗？”乔安回答，“戴律师的工作能力非常ban，可见你肯定也jao得很好。”
“乔律师，我发现你特别擅长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威廉程说道，“今天咱们开诚布公，我就直说吧，我可是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离开 A&B 的八卦a。”
李维在他身边轻咳一声，但是显然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乔安按捺着心中的不suang，问道：“什么八卦？”
“我听说你是被尹律师挤走的。”威廉程对她眨眨眼睛，“我觉得能让尹律师想要把你弄走，你这个人估计有两下子。”
“我对老板们的决策不清楚。”乔安说道。
威廉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道：“不过我今天一看你，就知道尹律师为什么不喜欢你了。你还真不是她看重的那类人。尹荷喜欢那种社会一点的，油腻一点的，出门能帮她摆平事q的。就是戴文那种，你知道吧？你这一看，气质跟big学老师似的，她肯定So不了。”
乔安心想，我看你就够油腻的。嘴上却笑道：“我之前其实没有在尹律师的手下工作过，和她不算很熟，所以也不好揣测她的个人喜恶。”
“不过我看你倒是戴文会喜欢的类型a。”威廉程说道。他身边的李维又咳了一声，道：“威廉你今天差不多得了a，真是够八卦的。”
“哎，人家从 A&B 出来的。A&B 不就是八卦最多？这可得好好问问a。”威廉程道，又问乔安，“你和戴文关系怎么样？我猜应该还不错吧？”
乔安想起她甩给戴文的三个巴掌，Gan笑了两声：“算是还行吧。”
威廉程对李维说道：“戴文去 A&B 没几个月就和女朋友分了。坊间八卦的说法是戴文出轨了新同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看是挺真的。”他又转向乔安，问道：“你听过这个八卦吗？”
“我没有。”乔安摇头。她心里其实已经非常不suang了。若放在从前，如果遇到这种q况，她可能会甩脸s，可能会怼一两句难听的。但是此时她需要求职，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因此只能表现出一副乖巧纯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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