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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静王府如今最得意的人怕是老太妃,就连老太妃本人都没想到,她不管家安心做她的老太妃多年,舒舒坦坦多年,结果关云锦给她整了一出欺姨娘霸庶姐,把两人都给弄得半死不活,周姨娘手里半个管家权回到冷氏身上,冷氏如今也艰难,只能将管家权送她手上。
王府的郡主们日后都要嫁人,让她们管家自是不妥。周姨娘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她作死,被关云锦给掀了下去,余下赵姨娘是个病秧子,肖姨娘出生青楼,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她懂,但她不会管家,这不,数来数去,还真没一个能管事的人。
关云锦是不在乎王府有没有人管的,她正打包包袱准备回山庄呢。
在北静王府这十来天她也是待得腻歪了,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梨香院的赵姨娘和关云冬,但这两人都拖着病体,关云冬在文渊几服药喝下后整个人利索了不少,但依旧不能吹风;赵姨娘病了多年,身体也早已被掏空,文渊断言关云冬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赵姨娘也好不到哪去。
对此关云锦亦无能为力,她在关云冬身上有恻隐之心,也因关云冬内心纯善而遗憾,可她除了这些情绪亦无法改变什么。
她没法替关云冬选择人生,更没法替她活下去,也没有必要日日守着她……虽然挺无情,但实情终究如此,她跟关云冬连共同话题都少。
关云冬跟她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能嫁人,她总不好去外面抓个男人来跟她拜堂成亲吧?说句可能比较伤人的话,关云冬若是拖着这副病体嫁人,于她丈夫而言还是拖累。
关云锦索性也没再跟关云冬继续聊,关云韶放她回无忧山庄,她自是不愿再待,她还得回去监工移栽各个品种的竹子,趁着这会儿地还没冻上的时候。
让她回去的前提是再带几个护卫回去,一共九个人,每一个都是练家子。关云韶也是被先前陈春芝的兄嫂整的那一出绑架给吓怕了,山庄还是多些人更安全。
行礼都打包好后,关云锦想着是不是该去定远侯府跟小侯爷说一声,她回去后再见就不比在京城这边方便了,等她把竹林忙活好后,或许才会往这城里跑跑。
没有车果然还是不方便。
不过骑马勉强也凑合。
第二天,关云锦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万寿院鹦鹉就过来请她,说老太妃有请。
关云锦并没瞒着老太妃回惠安县之事,老太妃也很识趣,这两天开私库给她送了不少好东西,硬生生又将她的箱笼从两个变成四个,回娘家即视感。
她以为道别的话也说过了,老太妃应该巴不得她早点离开,说不定还会放鞭炮庆祝,怎么还让人来请?
腹诽归腹诽,但她也没回绝。
“郡主,您可要……”换一身衣裳?鹦鹉踌躇开口。
不管别人怎么看,关云锦自己是满喜欢她这小胖子造型的,也是她够机智,能想出如此换装而不让人一眼看出破绽的法子。
“无碍。”关云锦也懒得重新折腾,手掌一挥,便往万寿院方向去。
万寿院。
老太妃正看着三张庚帖,老脸因情绪激动都笑出了深深的褶子。
这三张庚帖,都是这几日间媒人带来的,是为求娶。
求娶谁?鹦鹉请谁来自是求娶谁。
关云锦关五郡主是也。
老太妃心情好,哪怕见着关云锦一身不伦不类装扮时颇有微词都没说出来,而是笑眯眯的将三张庚帖递给关云锦看。
关·不明就里·云锦接过看,她以为是请帖,打开其中一张看了眼,只见上面写着一个人名,籍贯,家庭,出生年月时辰,以及……求娶?
求娶后面的几个字——北静王府关五女?
是她理解的那个关五女吗?
一张如此,两张、三张,格式虽有些许不同,但所表述内容都一样。
“老太妃,这些是……”关云锦心中惊疑不定,却没轻易下结论,而是眼神古怪的询问老太妃来。
老太妃笑的一脸慈爱:“这些都是媒人送来的庚帖,有通政使司通政使家的次子,还有翰林院学士家的侄子,身份最差的是那个提刑按察使司司狱……不考虑他,另外两家都是不错的人家。”
“……所以,这真是来求亲的?”关云锦语意不明道。
“自是。”老太妃毫无所觉,“你翻过年也十七了,早已是个大姑娘,你大姐二姐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成亲,早前是你父王遭人算计害得你……”后面的话她说着又说不下去,露出一个悲伤的神情,又快速强行转移,“那件事既已过去便让它过去吧,日后你会好好的,祖母也会替你好好选一良人。”
媒人送来的庚帖让老太妃一扫先前郁气,早在半年多前荣王府羞辱北静王府的那一出不仅害了关云锦,还连累的北静王府几个未出嫁的嫡女庶女都无人问津。便是连冷氏早就打点好要送入宫的关云禧,也因为关云锦未婚先被休这件糗事弄得在第一轮就刷了下来,要说这事本不是关云锦之过吧,但老太妃心里也难免膈应。
老太妃活到这把年纪,除了自身也就会顾念顾念小辈,四五七这三个她不怎么上心,可六郡主关云禧却仍是她的心头宝,因为关云锦那桩没成的婚事连累关云禧入不了宫,她暗地里还托人给相看人家,结果都被委婉的推辞,她也就是当着关云锦不敢发作,也不敢真表露出来方才没在关云锦面前提过丝毫。
如今好容易有人家不嫌弃关云锦的“过去”,还扎堆送庚帖,如何能不让她开心?
这是意味着关云锦未嫁被休一事已经过去,北静王府也该有一片安宁。
老太妃想,关云锦应该也会开心,她也是有人愿意娶的。
可惜关云锦不会如她所想,即便是原主活下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恐怕也早已对婚姻有了阴影。她对婚姻没抵触情绪,但这并不代表她就需要别人来给她做决定或者同情施舍。
此外,三份庚帖都是求娶她一个曾经被“抛弃”的弃妇,会有这么巧的事?反正她不相信,说是求娶关云禧还更可信一些。
“……小五?”老太妃自顾自说了好一会儿,口都说干了,也没见关云锦有丝毫反应,脸上笑意这也收了些,喊了一声。
关云锦将庚帖放在桌上,似笑非笑道:“我的婚事老太妃您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打算。”
闻言老太妃立时皱起了眉,“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意思就是你那什么打算就别想了,该凭我们长辈做主。
关云锦轻笑一声,也不想跟她打太极,不紧不慢道:“您也可以让父王来给我安排一门亲事。”
不提“父母”还好,既然提了,关云锦自然也不客气的怼过去。
当初那桩婚事可不就是关秦丰的“父之命”,他的一言堂,虽然当初原主也是同意的,但终究是关秦丰这个当父亲的不称职,才闹了那么大的笑话。
老太妃被她轻飘飘一句回击的脸登时就涨成了猪肝色,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也不小了,祖母也是盼着你能找一门好人家……”越到后面声音就越小,顶着关云锦那似笑非笑的脸,眼底满是嘲讽之色,她实在说不下去。
“您急着嫁孙女就替四姐、六妹妹物色吧。”关云锦站起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转头补充道:“我的婚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即使您不经我同意给我订下,我也不会嫁。”
“你、你、你……”老太妃给气了个倒仰,指着关云锦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关云锦拍拍屁股走人,毫不留恋。
啧,什么次子、侄子和司狱,比得上赫连小侯爷吗?
唯有小侯爷才是她的终极目标,小侯爷,我来啦~
=v=
“阿嚏……”赫连岳真这两日去了一趟外地替景阳帝办差,回来时又遇到几个死士,毫不例外,都让他宰了,带着一身血气和戾气回王府洗去并焕然一新去见祖母时,刚踏入赫连老夫人的屋,鼻子一痒,便打了个喷嚏。
赫连老夫人正教小白鹭识字呢,他一来,立刻就分去了老人家的注意。
“怎打喷嚏了,可是着了凉?衣服穿的怎这么少?”赫连老夫人关心上前,对待这个孙子,她还是非常疼爱的。
赫连岳真看了眼小白鹭,小白鹭已经恭敬知礼的退到了一旁。
“祖母,我不冷,您屋里换熏香了?”赫连岳真又把老人家扶着坐下,询问道。
“就你鼻子好使,”赫连老夫人促狭道,又吩咐小白鹭道:“白鹭,将香炉撤下。”
“是,老夫人。”小白鹭应声。
赫连岳真也没阻止,待小白鹭离开后,赫连老夫人才同他抱怨说:“大贵家的成日里折腾个这些,说大户人家都要熏个香,府上就我们这些个人,也不知要讲究个什么排场。”
这话赫连岳真听了没有几百遍也有几十次了,他祖母是个不怎么讲究的,也不像那些勋贵府上的老夫人,恨不得吃个早膳也得七八人伺候,她向来是怎么简单怎么省事怎么来。
某人与他祖母倒是相像得很,也无怪乎能凑一块儿喝酒。
“元元,我昨日进宫,太后跟我说了件事儿,你可知是什么事?”赫连老夫人一下拐上了正题,语气说不出的微妙。
赫连岳真眼皮跳了下,故作无事的问:“何事?”
赫连老夫人眯了眯眼:“太后说,你向圣上请旨赐婚。”
赫连岳真心道果然。
他看不出他祖母的情绪,也没急着解释和回答,只沉默着,等待她老人家接下来的话。
“是哪家的姑娘?”赫连老夫人的语气平缓,依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赫连岳真想说那家的姑娘您也是认识的,但也就在心里一想,他祖母能跟“小胖子”投缘,可不见得她未来孙媳妇是个酷爱女扮男装在外逍遥的女子吧?
“怎么,不好说?”赫连老夫人的眼神一下变得凌厉起来,语气都有些严肃。
不过并没有吓到赫连岳真,他如实交代了关云锦的身份。
“关秦丰那老匹夫的女儿?”赫连老夫人同景阳帝一样,首先关注到的都是北静王这个身份,而且都是不满意的。
并且,赫连老夫人记性还不错,将“嫡女”和“五”三个字在口中咀嚼两遍后,她想到了几个月前荣王府跟北静王府乌龙婚事闹得满城风雨一事。
“可是与荣二那小子有婚约的关五?”赫连老夫人问。
赫连岳真脸一黑,反驳:“他们未有婚约。”即使有,那也是曾经,如今两人并无瓜葛。
赫连老夫人一看孙子这不乐意的模样顿时讶异了,“还真是那个关五?”不是,重点是她孙子跟那个被荣二成婚当天休弃被逼投缳的关五是怎么认识的,他孙子回京也堪堪半年多,怎会去圣上跟前求旨赐婚?
赫连老夫人倒不是觉得关云锦出嫁当天被休名声不好对她有意见,相反,老人家很明事理,荣王荣泰同北静王关秦丰这两老匹夫之间有仇,所以荣泰算计关秦丰,让关秦丰颜面尽失。关云锦无辜与否世人一张嘴,说她无辜的她也是真无辜,因为她芳龄十六,是个足不出户个闺阁小姐,与荣泰无仇无怨;说她不无辜,大抵是因为她投错了胎,成了关秦丰的女儿。老夫人私心底很不赞同荣泰这种为算计不顾其他无辜之人的行为。
那么问题又回到原地,她这孙儿推了太后与她找的那么多些小姐名帖,到关五这里却眼巴巴凑上去?是因为同情,还是其他不可告人的关系?
赫连老夫人好奇了,也摆不出咄咄逼人的气势,问题如连珠炮似的问出,一点留给赫连岳真回答的空隙都没。
赫连岳真哭笑不得,好容易等老夫人停下发问,正欲回答,瞥见门外身影,一顿,道:“祖母,我待会儿再同你细说。”
因为赫连岳真身份和职务的特殊,加上定远侯府本就与其他府后院不同,所以赫连岳真来后院时,飞影和无相若有钥匙禀报时也会直接到后院来。
赫连老夫人也不会因此耽搁赫连岳真处理要事,让他自去即可。
“五郡主来府上拜访。”飞影小声说。
“当真?”赫连岳真诧异,并且声音还不小,都让他祖母听了去。
赫连老夫人深觉必是一件要事,否则孙子不会这番模样。
“祖母,我去去就来。”赫连岳真又转头对自家祖母道。
“去吧,小心为上。”赫连老夫人挥手。
赫连岳真脚步匆匆离开,赫连老夫人一下像是霜打的茄子,整个人也有些蔫。
她的孙子继承了父亲的遗愿,为护一国在战场拼杀,他是威名赫赫的常胜将军,身负爵位,简在帝心,位高权重……他再强,再能干,在她老人家的心里依然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尚未及冠的孩子。即使他不说,她也知晓他在外替圣上办差有危险,即便是理所应当,但作为长辈,她依然心疼这个孩子。
早年她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儿子儿媳,如今膝下仅这一个孙子,出于疼爱的心思,她更宁愿孙子娶妻生子安稳度日。
只是在寻常人家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放定远侯府却相当难以实现。
唉,只盼她老人家能看到这个孙子娶妻生子的那一日。
这方赫连老夫人还在感叹,都没感叹完,又听到了脚步声,而且还是很熟悉的脚步声,除她熟悉的脚步声外,另有一人。
赫连老夫人坐在里屋,不由探头往外间看,却是一眼看到了去而复返的孙子。
咦,孙子身后还跟着个人。
“小胖子?”赫连老夫人一下认出了来人身份。
关云锦本来还有些见家长忐忑的情绪一下没了踪影,而且“小胖子”三个字一下让她想到了醉盈楼里这老人家的牛气冲天的饮酒架势。
“老夫人,多日不见,您可安好?”关云锦像模像样给她行了个礼,男子礼。
年纪大的人似乎就喜欢小孩子活泼些,赫连老夫人也不例外,尤其她想到前儿个在醉盈楼跟她喝酒聊天,心情舒泰,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菊花。
“托你小胖子的福,我老人家好得很。”赫连老夫人笑的都看不见眼睛了,连连招呼她坐下。
“嘿,我小胖子哪有什么福可托,我可是托了您的福,喝醉回府了没叫我兄长训。”关云锦不见外的一屁股坐下,同老人家唠嗑。
说起喝醉那事儿赫连老夫人也是一脸尴尬,她可是记得自己当时劝酒时的豪言壮志来的,还吹嘘自己能喝三坛烧刀子,结果被区区几瓶青梅酒给放倒了,怎么回府的都不知道。
关云锦看出老人家的尴尬,又贴心的给圆了回来:“您也是不知那青梅酒的后劲大。”
“对对。”赫连老夫人连忙应承,“我年轻那会儿酒可没这么多花样。”
关云锦很给面子的点头,还补了一句:“酒虽好,但喝酒终究上身,您以后再喝酒可得悠着点,浅尝辄止,可莫再喝多。”
哪还敢再喝哟,她醉后醒来可是被她大孙子给大冷脸给唬得不成,老人家心虚呢,孙子说什么都答应了。其中就包括不再饮酒这一条。
面对赫连老夫人略带幽怨的目光,赫连小侯爷笑容依旧和煦。
关云锦也跟着看了眼小侯爷,忽然又有那么点紧张了,眼前这位老人家,可是她想绑架的小侯爷亲祖母呐!
然而赫连老夫人还不知道她是个妹子,对老夫人孙子图谋不轨的那种。
有点心虚啊咋整?
赫连老夫人也终于回过味来了,“小胖子你可是认识我家元元?”
“……元元?”关云锦一脸懵。
一旁赫连岳真脸也是一僵,他祖母竟然当着心上人的面唤出他的乳名!
赫连老夫人也是顺口一说就说了出来,想再掩饰也难,想着他孙子都把这小胖子带她跟前来,应该是个靠谱的,遂也就大方的说:“岳真刚出生那会儿是个小胖子,三个月时圆滚滚的,所以乳名叫原是唤作圆圆,他爹说圆圆这名像姑娘家的乳名,便又叫做元元。”
“原来如此啊。”关云锦恍然大悟,边拿眼神揶揄瞄赫连岳真,如今的小侯爷可是一点也看不出圆润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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