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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回了镖局,一日都烦躁难安,总觉得心里有事,不论做什么都不踏实。
忙的时候还好,歇下来自己坐在书房里,昨晚发生的事走马观花的在脑子里闪现。
他本是醉酒,对昨夜的事非常模糊,然而一些片段又渐渐清晰起来。
女子醉酒后倒在桌子上和他说的那些话,女子墨发铺散,白净柔媚的身段,还有一声声娇喘,似织了一张网将他紧紧的困在里面。
平时倒头就睡的男人,破天荒的第一次失眠了。
他本以为赵珊很快就会来找他,上次被他看了一眼身子便缠着他要他负责,如今被实实在在的被他睡了,定不会放过他。
阿树也想好了,只要赵珊来找他,他就带着她去见大当家,告诉苏九,自己要娶这个女人。
可是,眨眼间过了两日,赵珊竟然没来。
这两日阿树从焦灼到期待,甚至已经开始盼着赵珊来找他,听到马蹄声,都立刻跑出去瞧,看到是镖局里的镖师,并不见那女人的身影,又忍不住失望。
到了第三日男人终于坐不住了,一大早便去找苏九。
苏九正一个人在吃早饭,乔安上朝去的早,天不亮便进宫去了。
阿树一进门,坐在苏九对面,愁眉不展,“大当家,那女人没来找我!”
语气踌躇,似是很困扰不解。
苏九嘴里塞了个包子,鼓鼓囊囊的撑着她白净的脸,咽下去后撇嘴一笑,“没找你不是正合你意!”
阿树知道苏九调侃他,脸上微微有些窘迫,犹豫一瞬,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大当家,我想好了,我要娶她!”
苏九拂了拂手上包子的残渣,看着他冷笑,“你想娶,赵珊未必肯嫁你了!要不为什么没来找你?”
阿树脸色一白,惊讶道,“不能吧!她都给我睡了,怎么能不嫁我?”
“若是平常女子是这样,但你忘了,那赵姑娘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那、那我该怎么办?”阿树顿时慌张起来,急切的问道。
苏九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扬眉笑道,“怎么,你改了主意,看上人家了?”
阿树粗狂的脸一红,挠着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已经不讨厌她了,觉得、觉得她也挺好的!”
苏九噗嗤一笑。
阿树将苏九笑他,越发的窘迫,“大当家,你到底帮不帮我?”
“帮!我自己的人我不帮谁帮?”苏九将碗里的莲子粥喝了干净,道,“我先去见见赵姑娘,看她什么意思,她要是愿意嫁你,我就派媒人去提亲!”
阿树嘿嘿一笑,“她指定愿意!”
苏九睨他一眼,“但愿!”
说罢又忍不住高兴,阿树和赵珊的婚事若真成了,这可是他们伏龙帮头一桩喜事。
以前穷的饭都吃不饱,没想过他们这些人能娶媳妇,娶了媳妇总不能也一起上山打劫吧,生了孩子难道也一起做山匪?
如今不一样了,他们这些人,也该成家了!
苏九让阿树等着,欢喜的坐了马车去赵家。
瓷器铺里照旧,伙计在大堂里迎客,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在账台后算账。
店里有几个客人正挑选花瓶,苏九一进来,另有伙计上前,“公子,您要点什么,小的可以给您介绍!”
苏九道,“我不买东西,找你们家小姐!”
小伙计一怔,“公子认识我们家小姐?”
正说着,昨日接待苏九的那个伙计过来,“原来是这位公子!”
苏九点头,“你们小姐呢?”
“在后院,小人领您过去!”
那伙计说着,和掌柜打了声招呼,带着苏九往后院走。
店铺的后院有仓库账房和伙计们休憩的地方,再穿过一个月亮门,才是东家住的院子。
沿着回廊过去,一小丫鬟过来,“什么事?”
伙计道,“这位公子要见小姐!”
小丫鬟打量了一下苏九,客气道,“公子请稍等,我们小姐正服侍老爷用药呢,奴婢去禀告!”
“好!”苏九笑了笑。
小丫鬟进去片刻,赵珊出来,看到苏九一怔,随即笑道,“是苏、公子,请花厅里坐!”
她那日在镖局里听到苏九和阿树的谈话,知道苏九是女子,见苏九穿着男袍,也不点破,飒爽一笑,带着苏九进了花厅。
待上茶的下人下去,苏九直接道,“我是为阿树来的!”
赵珊面上登时一红,却不扭捏作态,大方道,“原来他和苏公子说了。苏公子回去告诉他,让他放心,那日的事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会纠缠他!”
苏九一愣,没想到赵珊果真和之前不一样了,忙道,“阿树让我来,是想迎娶姑娘的!”
赵珊闻言也怔了一下,随即黯然轻笑,“他定是不情愿的吧!其实没关系,那日是我自愿的,不用他负责。”
苏九不解,“赵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喜欢阿树吗?”
怎么如今两人都睡了,她反而一副根本不想提的模样。
“因为那日本是我愿意的,或者说是我有预谋的。”赵珊坦然道,“我故意留下阿树喝酒,然后我们醉酒后勾引他上床。”
苏九惊愕的看着她。
“苏公子一定觉得我很不知羞耻是不是?真的还不如醉欢阁的姑娘!”赵珊自嘲一笑,目光凄然,“因为我表哥的事,我觉得我不可能嫁一个真心爱慕我的人,那些上门求亲的男人不过是看中了我们赵家的家产罢了。与其嫁给这种别有用心的人,我倒不如不嫁,一人守着爹爹和这祖业。但是我总有老的那一日,所以、”
赵珊顿了顿,才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所以我故意勾引阿树上床,想生个孩子,以后有孩子陪着我,我便没什么遗憾了!”
“我知道阿树不喜欢我,可我又不愿让别的男人碰我,所以只能想了这法子”
苏九听了赵珊的一番话,觉得这女子实在是与众不同,至少比一般女子有魄力和决断。
“你真的这么喜欢阿树?”
赵珊轻轻一笑,“苏公子一定觉得不可思议,被一个男人看了一眼,便爱的死去活来,非他不可是的。其实,阿树不知,那日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来我们家装过几次货,有一次,装货的时候,瓷器从马车顶上掉下来,砸在一个镖师身上,他一把将那镖师推开,自己手臂被砸中,砸的鲜血直流,咧着嘴说没事。我在旁边看着,便记住了他。”
“后来他还帮我搬过重物,笑我说一个姑娘竟然这么大力气。我记得他,把他说的每句话都记得清楚,只是他从来没把我记在心里。”
“那时候我便已经偷偷对他有了倾慕之心,直到那次洗澡被他看到,我便厚着脸皮找上门去,要他娶我。”
“他不肯娶我,却又帮了我那么多次,也许我一个人撑着这个家真的是太累了,所以他每次一帮我,我便控制不住自己陷的更深。”
苏九听她说的悲伤,忙道,“阿树是喜欢你的,他今天让我来,就是想问明白你的心意,只要你答应嫁他,他立刻托媒人上门提亲。”
赵珊摇头,“他喜不喜欢我,我心里最清楚,他若喜欢我,那天早晨不会逃,也不会等了两天才来找我。他不恨我,我已经很意外了,让他不必内疚,不必想着对我负责,那日我们喝酒的时候便已经说清楚了,从此再无牵扯,我不会食言的!”
“阿树他就是有时候糊涂,但如今已经想通了,赵姑娘再给他一次机会!”苏九目光殷殷看着赵珊。
赵珊嘴角抿着自嘲的笑,“苏公子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您回去将我的话如实告诉他便是了!”
苏九见此,也不好再多话,只好告辞离开。
回到家里,阿树还在等着,见苏九回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什么时候派媒人过去提亲?”
苏九斜他一眼,“提个球的亲,赵姑娘说不嫁你!”
阿树猛然瞪大了眼,惊愕问道,“为啥?”
苏九喝了一口茶,懒懒的坐在椅子上,双腿搭着扶手,将赵珊说的话全部和阿树说了一遍。
阿树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似开了染坊,几番变化,狠狠的一捶桌子,“这女人脑子有坑是不是,还是被驴踢了,我都说了要娶她了,什么喜不喜欢的,有啥用!”
苏九冷哼道,“还不是因为你之前做的太绝情,把人家姑娘给伤了,你就等着她带着你儿子嫁给别人吧!”
阿树震惊道,“她真的怀了我的孩子?”
苏九目光闪烁,不确定的道,“应该是吧,人家说睡了就会怀孩子!”
阿树打量苏九,“那大当家和纪长公子也睡了,怎么没怀孩子?”
苏九脸上一冷,猛的将手里的茶盏对着他扔过去,咬牙道,“谁说我和他睡了?”
阿树抬手接住那茶盏,越发的惊讶,“你们在一个床上睡了一年,难道没睡?这不对啊,难道纪长公子那方面不行?”
苏九脸色铁青,“你他娘的才不行!他、他、”
女子耳根微红,面色却更冷,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阿树却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恍然点头道,“怪不得纪府那么多侍妾,纪余弦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原来是有隐疾!”
苏九大怒,拍案而起,“你给老子滚!”
“我说纪长公子,大当家你这么气做什么?”阿树眯着眼,一脸好笑的看着他。
苏九一怔,转身往外走,“小爷再不管你的破事!”
“别!大当家,我错了,再不说纪长公子不行的事了!”阿树疾步上前,拽住苏九,谄媚笑道,“我错了还不成,大当家别生气,我媳妇和孩子的事还得靠你!”
“不是我睡的赵珊,靠我有什么用?”苏九依旧怒气未消。
“大当家,就算你护着纪长公子,也不能不要自己人了啊!”阿树委屈道,说完见苏九脸色越发的难看,忙道,“好、好,我不说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绝不可能让那女人带着我的种嫁给别人!”
苏九直接坐在了门槛上,冷着脸道,“这事我帮不了你,解铃还须系铃人,赵珊对你有恨,也只有你自己去平。”
阿树也坐下来,叹气道,“大当家,我要知道该怎么办,我就不来找你了!”
苏九看着他,“那我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赵珊?”
阿树努力的思考了一下,道,“大当家你帮我分析分析,我开始是挺讨厌她的,可是后来她不缠着我了,我又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听到她那个表兄说那些侮辱她的话,我肺都要气炸了,她帮着她表兄骂我,我又恨她。还有、”
他害臊的低下头去,“那天晚上,是我自己情不自禁,她比青楼的女子好看,是我自己没忍住。”
说完,他抬头看向苏九,目光迷茫,“大当家你经验比我多一点,你说,我这是喜欢吗?”
苏九很认真的思索着,然后重重点头,“没错了,你就是喜欢赵珊!”
阿树瞪大了眼,“真的?”
“我骗你干嘛?”
“那我咋办?”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赵珊,阿树突然变的手足无措起来,又似乎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反而踏实了许多。
“还能咋办,你要想娶这媳妇,就把人家再追回来!”
“咋追,我没经验啊!”阿树一脸茫然,他从来没追过女人,完全没有头绪。
苏九皱着眉苦苦的思索,突然目光一亮,笑道,“我以前在纪余弦那看到过一本书,里面到是有许多男人哄女人欢心的法子,我去把书取来,咱们好好琢磨琢磨!”
阿树立刻高兴道,“那好,大当家的你快去!”
“快去你个头,现在天还这么亮,我总不能去纪府偷书,等天黑了再说!”苏九道。
“好,好!”阿树嘿嘿直乐。
奶娘端着茶过来,看到两人苦笑不得,“小姐,树爷,你们怎么都坐在门槛上,天气凉,别受了寒气,快快进屋去!”
苏九站起身,拂了拂袍子,道,“你先回镖局去吧,今天晚上我就去偷书,明日一早你过来,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全靠大当家了!等孩子生了,你就是他亲爹、亲娘也行!”阿树郑重的道。
“行,去吧!”
阿树走了以后,奶娘好奇的问道,“小姐要去偷什么?什么亲爹亲娘的?谁要生孩子?”
苏九撇嘴一乐,“没啥!”
是夜,一直等到三更,苏九穿衣服起身,推开窗子,纵身出了房间。
身影如魅,若风掠过寒夜,急速的向着纪府而去。
已是深夜,除了值守的守卫,其他人都已经入睡,灯火点点衬着天上星光,整个纪府一片安静。
苏九对纪府再熟悉不过,掠身越过重重庭院,停在主院外。
廊下红灯蜿蜒,苏九看着熟悉的院子,站在那
脚步发沉,思绪翻涌,和纪余弦相处的日夜都刹那到了眼前,良久,才迈步向着书房而去。
纪余弦不在,锦枫自然也不在,苏九很轻易的推开书房的门进去。
屋子里昏暗,只有月光透进来,将屋子里的一切铺了一层暗淡的银光,静谧清寂。
屋子里还是原来的样子,书架上挂着上元节那日她和纪余弦猜灯谜赢回来的宫灯,还有买的两个面具,一个仙女,一个恶鬼。
她经常披的外衫甚至还放在矮榻上,好似她夜里还和纪余弦在这书房内相处亲热,丝毫没有她离开的痕迹。
淡淡水莲香漂浮,苏九有些朦胧的恍惚。
风吹开窗子,一股寒风吹进来,苏九脑子微微清醒,过去将窗子关上,走到书架前寻找那本《品花舔香》。
如今她懂了男女情事,方明白这书名有多露骨。
光线不明,苏九找了半天才在最上面的书架上找到。
将册子抽出来,苏九随意翻了一眼,见扉页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
风流飘逸的行书,写着“吾与吾妻共赏此书于甲午年腊月二十二日,旁人不得翻阅,违者不恕!”
苏九噗嗤一笑,他什么时候写的,她竟然不知。
吾与吾妻……
苏九笑意中突然多了一抹酸涩,深吸了口气,将册子揣在怀里,大步往外走。
回到东院,苏九脱了衣服再次准备睡觉,将偷来的书房在枕下,忍不住又拿出来翻到扉页,看着那一行字,轻轻抚摸。
纪余弦,你是不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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