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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可曾买回来？”
“酒早已买来，现如今正值秋季，恐主子喝了胃寒，放在小厨房给温着呢”
“这样甚好，难为你如此体贴主人。唉…主人这般已有半月，闭门不见客，只待在房中一味喝酒，这样身子如何受得住啊。”
“这都怪那裴家小姐，前段日子去祈福时还跟抹了蜜似的，谁知主子半月前从裴家回来，就一直闷在房中，自主子住进来，奴还未见主子如此意志消沉。说来这裴家小姐也是那攀权附贵的主儿，也对，裴公去世，这裴家也就失了势，要不靠着韦家怕是这朝堂上便没有一席之地了，哼。”
“闭嘴，朝堂上的事情是你能谈论的，无论裴家没落也好，繁盛也罢，都与我们都没什么干系，你是想给主人招来祸患吗，难道你忘了之前主人过得如何艰辛，如何步履维艰。这个时辰，想必炉子上的酒已经温好了，你去给主人送去吧，记住莫要多话。今天啊……主人怕是很是伤心呢。”此人长叹一声。与之相谈的人懊恼的用力拍拍自己的额头，“真是榆木脑袋，让你多嘴。”再看这懊恼之人，竟是之前那在酒楼反驳众人的小厮，想不到是裴公子口中的懦夫光绪的近身小厮，突厥人，名唤阿清，是西突厥出使大唐时送到光绪身边，美其名曰“可汗担心王子的身体，被派遣至唐照顾自家王子的起居，以排遣王子思乡之情”。而呵斥他的是自小陪着光绪的小厮阿无，是个孤儿，可以说是自小与身处大明宫的光绪相依为命，与之感情甚笃。
“笃，笃，笃”阿清小心开口“主子，您要的酒我已经买来了，可否将门打开，奴好将酒送进去。”半晌，阿清听见里面东西碎裂的声音，“刷”地一下，门被拉开，阿清忙低下头，余光瞟见屋内满地酒坛碎片，收回目光却见眼前立着一双鲜血淋漓的脚，不由大惊失色，急忙进屋将柜子中的纱布取出，边说边欲擦拭光绪脚上的血迹“主子，您再如何伤心，也不能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您要想想可汗就剩下您这一个儿子，为一心攀附韦家的裴小姐不值得。”光绪本是自开门之际就呆立在门口盯着地上搁着的酒坛，满脸胡茬，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可听到阿清的话勃然大怒，提脚将阿清用力用力踹出门外，大吼“滚”。
阿清自跟在光绪身边从未见他如此生气，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待到阿无闻讯赶来见到的场面便是，自家主人满脚鲜血，满脸怒意站在一旁，家中部曲与奴婢皆噤若寒蝉，不敢靠近。阿无叹了口气，连忙上前接过婢女手中的纱布与金疮药，蹲下给自家主人止血，光绪见是阿无，一动不动任阿无处理伤口。阿无清理好后将光绪带到偏房，着婢女给自家主人换了件干净的衣衫，又差使部曲和奴婢将卧房收拾干净并让他们带阿清下去看郎中。
待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毕后，天色微暗。阿无将身上汗湿的衣衫换下后，急忙赶回偏房，轻轻推开房门一怔，只见自家主人跪坐在桌旁盯着烛火出神，表情莫测，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阿清总觉得小主人有些入了魔。
阿清净了手跪坐在桌旁，打开前些日子宫中赏赐下来的用纸囊包好地圆茶饼，掰下一小块，用指尖碾碎，低头将其放到鼻尖下轻嗅，再将剩下的茶饼放入梨臼中，用橘木轻碾，将碾好的茶叶置于罗合（罗末以合盖贮之，以则置合中，用巨竹剖而屈之，以纱绢衣之，其合以竹节为之，或屈杉以漆之。高三寸，盖一寸，底二寸，口径四寸）。将漉水囊中部曲天未亮时从城外山间取得的泉水倒入水壶中，在炉火上烧着静待水烧开。
整间房静悄悄的，只有水“呲呲”的声音。
“她…还好吗？”光绪迟疑地说道。
“奴不知，今日奴在府中忙了一日，不曾外出，不过阿清倒是出了趟府，是为了给主人你买酒”阿无恭谨的答道。
“哦…”
“主人可是有事要问，奴这就唤阿清来”阿无说完便欲起身。
“不必”光绪忙拦下阿无，出声道：“还是接着烹茶吧。”
“是”阿无复又坐下，思量一番抬头看向光绪，“主人…你可是放不下？”。
“呵~放不下又能怎样，她有她的新嫁郎，苦却我的离人肠。”
阿无手上动作不停，将炉火上烧开的水倒入熟盂中存放，从鹾簋中取出盐花调其味弃掉水多余的味道。用竹夹从罗合中取出茶叶放入青瓷越州大茶碗中，再从熟盂中取水一瓢倾倒而下，并用竹筴以茶叶为中心搅拌，直至出沫停止倒水。从具列（《茶经》注：“长三尺，阔二尺，高六寸其到者悉敛诸器物，悉以陈列也。”）中取出五只青瓷越州小茶碗，将大茶碗中茶汤依次倒入五只青瓷越州小茶碗中，茶作白红色。
阿无轻笑着将第一碗茶递给自家主子，说道：“主人，这伤春悲秋的语调对您来说可是不常见。”
光绪接过茶，啜了一口，轻笑道：“你这时候打趣我可不地道，你家主人我可正伤心呢，也不安慰安慰我。”
阿无端着茶轻抚杯沿说：“主人，奴还不知道您，如今您怕是已有主意了。”
“没错，现如今的问题是，既然存在门第之别，那就尽力消除，如若我的阶品够高，给了阿玦的光明的前程，想必阿玦的父亲便不会阻挠我娶阿玦了。”光绪愉悦地说道。
阿无手一顿，微微皱了眉，不过光绪并没察觉，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见自家主人这么开心，阿无有些烦闷，想着这其中的原委还是不要让主人明白的好，说不定自家主人这般执拗下去，有一番意想不到的境地，毕竟当下这困局，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阿无想着将茶饮尽后说道：“可是主子，那您之前借酒浇愁又是为何，您不是已有了主意？！”
光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刚开始我确实是被阿玦父亲的话打击到了，是啊，我没有好的地位，怎么能给阿玦好的前程。后来...阿玦及笄我没有去，但是我知道她要被许给别人了，她。将会是别人的，她，不再属于我，或者她从来都不是我的。不知怎地，我不甘，觉着这对我不公。”说着说着光绪像是想起了什么语调激动起来“就因为这可笑的门第，就因为我是外族人，不只是如今的我与阿玦，还有当初的你……”光绪声音渐渐哽咽，良久深呼一口气“对不起，我失态了。”阿无愣愣地看着自家主人，阿无第一次知晓，当初被夫人送到自己手上的两岁的孩子开始长大了，在自己为他一心一意铺路的时候，他再不是那个在深宫中被人欺负只能躲在自己怀中哭泣向自己索要安慰的婴孩，虽如今想法依旧简单，但已经有了些许不同。
“主人，奴想问你一件事情”阿无欲言又止。
“什么？”
“您...是否多了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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