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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裴侍郎搁下笔，盥洗手后走到桌前，我立刻起身伏礼。

“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晚辈…晚辈今日是向伯父您提亲的，晚辈已仰慕裴秋小姐许久，故而今日特来拜访伯父。”

“放肆，无知小儿！”裴综怒极，背过身去，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砚台中的墨汁溅出零星几许，却毁了刚写好的一幅字，整个屋子霎时间寂静无比。

“伯父，晚辈是真心求娶，并无戏弄之意。”我壮着胆子开口。

“哼，秋儿是我们府上的掌上明珠，如今我们裴府虽然势微，但仍旧是裴氏一族，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处境，西突厥一脉只留你这点骨血，你如今虽然仍在朝堂，却只是区区一个六品上的羽林司阶，无半点自己的势力，如今莫贺达干已死，西突厥各部已乱，倘若以后你有半分回去继位的可能，将要面对的局势可想而知。别说秋儿不是我裴府嫡女，哪怕是个庶女我都不会让她跟着你，别说是我视为珍宝的秋儿，你且回去吧，我就当你没来过，也从未听到过这些话。”说完又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我暗自着急，看向在一旁的的裴珏公子，希望他能帮我求求情，他像是看懂我眼神里的祈求一般，向前一步，对着裴侍郎说：“父亲…”谁料裴侍郎却始终绷着一张脸想来是打定主意不松口，裴珏公子见此沉吟半晌却突然转身面对着我，脸上为难地说，“唉…这小儿女情长，我这兄长也难插手。”

我急了，直接对裴侍郎说道：“晚辈知道自己如今尚无作为，可谁知明日不会有光明坦途。”

裴珏闻言眉头紧锁，直直地看着我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整日与定之，秋儿一起的你，现在还能找回自己真正名字吗？”

“我…我的名字？！”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你忘了吗？！光绪。我踉跄地后退几步“不，不…我记得的，我记得的…”抬起头，对上裴珏的视线，目光如炬，喟叹一声“光绪”。

“对，没错，光绪，你应该明白吧，正因为你是光绪，苏禄的孙子，那个扬言要覆了李唐天下的人的孙子。裴家怎么可能与他的孙子结亲呢？！”

“仅仅只是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孙子，我就没了求娶的资格吗？！”我苦笑着。

“当然不仅如此，你对于我们来说是外族人。如今裴家势微，但仍然在四大世家之列，当今陛下自还是临淄王时起早已觉得世家之势过大，但奈何寻不着由头削弱势力。四大世家同气连枝，自是互结姻亲，但若是有了与外族人通婚，便有了…有些话不必多说自小在大明宫长大的你也懂得。”

我懂，当然懂，我是突骑施来唐的质子，有狼子野心的苏禄之孙，若与我结亲，自有谋反之嫌，到时候若陛下想清理你们四大世家，只需一句诬告大可借别人的手将四大家族清理干净，光绪啊光绪，亏你还在大明宫中自小长大，这点竟然没有早早想到，看来如今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便有些异想天开了。虽说现在陛下沉溺于女色，但也不是庸君。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呵～还有什么说的？！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真真不愧是长安城中人人称颂的惊才绝艳，那个号称洞察世事的裴大公子，在下心服口服。”我苦笑着作揖道。

裴侍郎虽说立在一旁，但我与裴珏公子的交谈皆入其耳，掩唇轻咳转过身，带着试探对我说：“你难道就未曾想过如今的境地，究竟是这一生就在长安做着质子直到老死大明宫，还是想办法回故土？”。

“我…我…我不知道。”我脸上为难道。

裴侍郎见此一甩袖“如此不知前路，仅靠一时匹夫之勇就上门求娶，小女高攀不起，请回吧。”

我还想挣扎一番，望向裴珏公子，却见他也是看着摇头。

“晚辈…告辞。”

“且慢，半月后是小女的及笄礼，韦公与我已经商量好了，那日就把定之与小女的亲事定下，希望那天你不要出现在小女面前，恐小女那日做出什么失态之举，请体谅作为一个父亲的苦心。”裴侍郎轻蔑道。

“是…晚辈知晓了。”我声音颤抖道。

“珏儿，送客。”

“是，父亲。”裴珏转向我“请。”

一路上我低头一言不发，只听见风吹落叶的声音，日落的余晖皆落我一人身上，行至门口，裴珏公子开口道：“阿复，还得烦请你做一件事”。我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你今日来，我与父亲自昨日就是知晓的，昨日小妹外出回来，满脸喜色，你们私下交往我是知道的，小妹也是有考量到你今天会遇到父亲的阻挠，所以与我透了底，希望我今天能帮着你说说话”我正想反问，他便打断我“我知道你会问什么，是今天我没有帮你反而站在父亲的那边，对吗？”我点点头，他解释道“因为你今天确实是让我失望，没有半分男儿的担当，像是个未开化的孩子，我怎么能把我最疼爱的妹子交给这样的人。”我窘迫的低下头，却无法反驳。

“我不希望我的妹妹伤心，但是更不希望她以后会跟着无作为无担当的男人，所以需要拜托你一件事情，趁现在快刀斩乱麻，将一切都了结了吧，希望你能体谅我这个做哥哥的爱妹之心。”说完对我长长地作了个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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